苏茉早已预见雨奴的自绝,在那段极短的时间里,她有无数个法子,阻止她毁去承灵珠。
但她什么都没做,任凭雨奴自行了断,那连祭品都不如的生命。
只因即使得到承灵珠,以龙骥如今只剩炼虚初期的修为,若要强行夺取,必会跌落炼虚境。
这样一来,龙家的传承便等于化为泡影,这必不是龙骁愿意看到的。
再者,若他们以承灵珠强夺修为,又与弑父贪婪的龙骥,有何区别?
苏茉转过头,看一眼刚刚跟上来的夜攸,淡然一笑,“夜尊刚才想赌什么?”
夜攸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也很平淡,“晚了。”
对上他这赌气的姿态,苏茉装看不见,若有所思刚才见到的血阵,既然化念亦是大巫咒术……
她立刻毫不介意夜攸的冷淡,笑容可掬,“有我等效力之处,夜尊尽管吩咐。”
这番诚恳的态度令得夜攸才算满意,并不多说,只简单道了声:“好。”
他面上从容,实际心里也犯嘀咕,近些年她益发敏锐,错综复杂的时局被她洞若观火,要想使唤他俩替自己办点事,已是越发艰难。
眼下这么一出,牵一发而动全身,波及深远,亏得他发现的及时,否则接下来北幽的战局,就要被榆旬占据主动权了。
两人像是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协议,不再多言。
高空电闪雷鸣的激战已至尾声,匹练般雪亮的刀光,似湟湟天威下,来自天地的怒惩。
龙骥自高处被一掼而下,轰然砸在神龙台上,两座漆黑华表徐徐倾斜坍倒。
悍勇无匹的凶煞,带着他的身体自台上洞穿而过,向着身后的皇城一路狂扫,沿着宽阔玉道,撞毁宫殿无数,摧枯拉朽地割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最终抵达皇宫正中的高台,——思湄台。
这座台子,龙骥自登基始便下令拆除。谁知先帝当年竟是以难得一见的域外奇石打造,通体如羊脂白玉,灵蕴剔透,更是皇城结界的主阵眼所在,轻易毁不得。
当年那个叫作湄的女子,悄然入宫,仅仅十余载,又在此默默无闻地死去,短暂的年华,在这深宫中如一点涟漪,并未掀起波澜,似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
只剩这座思湄台,向世人昭示,曾有这样一个女子来过。
百余年后,当年残忍掐下这朵花的人,被她的儿子带至台下,赎下他的罪过。
龙骥摊倒在高高的玉阶下,看着徐徐走来的人,扬声大笑,“你有本事打赢我,却不能杀我,哈哈……,龙骁,你还是不敢,从前不敢,如今依旧不敢……”
惨败在生平最恨的人手里,此时他却从未有过的愉悦,感应到承灵珠的碎裂,从此再不受制于人,若非他心甘情愿,谁也不能逼他交出炼虚境的修为。
从此,海阔天空任凭翱翔,他自由了。
龙骁无视他的得意忘形,目光自他身后的高台缓缓上移,灿若星辰的黑眸中凝着淡淡柔和,风扬起他暗紫的长发。
父皇和母妃曾在这里留下最美好的记忆,他和龙骥的仇了结于此,这很好。
淡然的语声,终结了龙骥的美梦,主宰他余生的命运。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