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看似空无一人，唯有灯火灿然大亮，越往深处去，光亮越发昏暗，影妍步履艰难地走着，由明到暗，仿如她的人生。

待在黑暗中走得久了，适应了四周暗影一样的幽光，依稀可辨皇后独自一人端坐宝座之上。

未如往常头戴凤冠，没了掩面的细密珠帘，皇后精致的脸上似有淡淡宝光流转，肌肤如美玉一样晶莹润泽，额间那点朱砂痣，红艳似火。

颢妍看得愣住，连跪拜参见、不得直视的规矩都忘了。

她仅见过一次皇后的真容，也就是那一次，她认出了这女人的身份。

难怪岚情在最初那十几年，始终讳莫如深，原来曾与她同为岚雨轩当家花魁的雨奴，如今与她一个贵为九天之上的凤凰，一个低至泥潭还要被人肆意践踏。

颢妍过去就识得雨奴，却不记得她眉心有一点如此惹眼的朱砂红痣。

后来有一次，岚情抚着被烫得没一块好皮的小臂，冷漠笑道：“其实那时候我就不如她身份高贵，她本就不是洛家家主的义女，而是私生女。”

与雨奴同为混元教安插在洛京的眼线，岚情擅舞，只是一介凡人，雨奴一舞剑器动京华，身上却有元婴期的修为。

她那时就与之有云泥之别。

高座上的人一声冷笑，颢妍立时回过神来，伏低身子叩拜。

雨奴缓步走来，曳地的华贵裙摆到了眼前，从中探出一只精巧绣鞋，上面坠着龙眼大的宝珠灿灿生辉，几乎灼瞎颢妍的眼。

那只脚伸前来，抵在下颌上将她的头抬起，看着那张憔悴如老妪的面容，居高临下的目光满是嫌弃。

“玄门遗族……，我呸！”

雨奴喃喃自语，眼前渺小如蝼蚁一般的人，根本不屑与之交谈。

她随意扬手狠狠抽在颢妍的脸上，指端的戒指割出一道刺目的鲜血，一手扯住头发，拖着她朝一旁走去。

颢妍一声不吭，她早已习惯默默承受这般对待，哭泣和求饶非但无济于事，反会让对方称心快意。

她被拖到大殿一角，那里沉沉闪动的红芒令她瞳孔骤缩，一座古怪诡异的阵法中，居中盘膝而坐的正是皇帝。

和那次窥见的情形一模一样，她料得没错，皇后让她见到这些，只怕今夜就是死期。

幽芒映红了皇帝那张略显狰狞的脸，龙骥冷冷抬眼，满含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人，转而看向皇后，眼中的神情没变，更添了一丝怨毒。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雨奴跪坐下来，伏在皇帝肩头，笑得肆无忌惮，“陛下不认得她了？你花了座星砂矿才弄来的人，这么快就忘了……”

颢妍已年近五十，以她的出身，即使修为低得等若没有，这个年纪若保养得当，亦是美艳端庄的贵妇人，此时却鸡皮鹤发，形同村妪。

龙骥的确是认不出她了，却惊得向后挪动，只恨被困在阵中无法逃离。

吓着他的并非颢妍的相貌，而是她的身份，他立刻猜到雨奴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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