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的时间脱离了大能的挟持，不再飞速前行，身在其中的人，依旧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过活，该逝去的光阴，如滚滚奔轮，毫不止歇地前行。

时光荏苒，昔日少年褪去脸上的稚嫩，浮躁的心境沉淀为磐石。

过去青涩腼腆的少女，不再是仙宗内门寂寂无名的小弟子。

封如意执掌璇玑门已有二十多年，这个由上官遗属组成的没落宗门，再一次登上东临第一宗的地位，掌管州内大小门派一应事务。

她过去性子有些执拗孤僻，寡言少语，但在这个位置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就磨圆了棱角。

行事长袖善舞，待人威而不严，始终秉持刚正不阿的作风，这一点愈发与她母亲上官翎有几分相似。

但她私下里更多了一份柔和恬静，从不疾言厉色，造就了她这份温柔贤淑的，正是源于她与母亲不同的人生际遇。

封如意和阿飞早早已结为道侣，在感情上一帆风顺的她，自然少了母亲那种，为了保全颜面，迫不得己生出的咄咄逼人。

她今日刚从微宁城回来，步履匆匆迎面碰上玉娘，“人到了么？”

玉娘跟了她几十年，还极少见她这般心急又欢喜的样子，连忙道：“戚少爷一早就到了，正等着掌门您呢。”

封如意眉眼含笑，手指在唇上压了压，“嘘，你别这么叫他，他不喜别人提过去这个名字。”

快走几步，到了正厅门前，一眼看见那个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如松的青年男子。

“无嗔见过封掌门。”

无嗔一板一眼行礼，神情带了几分局促和别扭，站直身子，飞快瞥了一眼，又挪开视线。

封如意示意玉娘先退下，只剩下姐弟二人，这才半仰起头，仔细打量起来。

那时还不及她肩高的少年，如今比她还高了半头，眼神中没了过去的凄惶和戒备，唯有抿紧的唇角，依稀带着几分过去的倔强。

她对他见外的称谓毫不在意，笑着点点头，很自然地牵过他的手进了正厅。

“你这几年在朔方城过得怎么样？”

无嗔被她这亲近的动作弄得半身僵直，走路都差点顺拐。

但她既不过分热情，又不显疏离的态度，让他心里的那点别扭消淡了些。

无嗔在伏流受训十年，之后就一直跟着龙骊。

从东临到中州，自敕风关一战后，朔方城里的勾心斗角，比军营的生活更复杂，若是让他选，他宁愿面对真刀实枪的敌人，也不愿在笑里藏刀的周旋中，跟人斗心眼。

但他在伏流学的并非只有杀人之术，半妖的血脉令他在敏捷和力量上，远胜于普通人类，无心对他这个同类很照顾，调到杀意堂亲自训练。

那些年，他吃了大苦头。

的确如当初主上所说，少年时那些他认为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这样的苦却令他甘之如怡，因为没有鄙夷和不屑的目光。无心下手够狠，更是生就一副铁石心肠，这份心狠手辣，毫无保留地教授给同为半妖的他。

“挺好的。”

无嗔把那些年留过的血和汗都藏下，面对姐姐温和关切的目光，只道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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