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梦魇(1 / 1)四十一野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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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举知道萧纪安,他这几日虽不在军营,但这萧纪安这个名字也算是熟悉了,军中本不兴这些神鬼之说,若是平日里被薛举看到这样,定是要加以整顿的,但这人不知怎么让鞠瑗也十分敬重,加上他也除了算命,也没做出格的事,便也随他去了。

今天不知怎么,却让薛仁杲请了过来。

薛举看了看面前的人,既然都来了,那试一试也无妨,他沉着声,道:“我见你方才就一直在掐指,可是算出什么?”

萧纪安闻言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淡淡道:“统领,这几日可曾梦见浮水?”

“说下去。”薛举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梦魇有千千万万,今日梦到水,明日梦到火,都不值得一提,他只想看看这个人有多少本事。

萧纪安捡了最稳当的回他:“统领梦见的是浮水,则为贼寇来袭。”

“我近日时常梦魇,但你这确是挑轻的说了,你别怕,我薛举的命自己知道,不会因为这些迁怒于人了。”薛举闻言笑了笑,看着这小道士拈轻怕重起来的样子,颇有些得意,复又问他:“听闻仁越去征战之前,最后见的人,是你。我妻子一直说起的那个人,想必也是你吧。是你给仁越算的最后一卦?”

“是,薛小少爷出行之前求的卦,是是水泽节斩将封神,节者有限而止也,故有斩将封神之象,只是卦中有一变卦,这一变卦,换在少统领、统领的身上也是一样。”萧纪安只答他问的,并未多言:“会赢,但赢了之后,卦象就由上,转平。”

薛举没多废话,问他:“你既然会算,就替我算一算,为何宁州一战之后,我西秦,在战场之上踏过千军万马的尸骨都能活下来的将士,反而一个个惨死在了陇西。”

若说是一个人死了,薛举确实不会在意,但死了数十人,他就算不信鬼神,也免不了想一探究竟。

萧纪安闻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这些铜钱外圆内方,钱币上的年份被萧纪安刻意抹去了,六次掷下之后,他将铜钱拾了回去,颔首:“统领过誉了,只是若是言出有失,请勿怪罪。”

他在地上画出由“一、二”组成的爻,若是这里再站着一个略懂一点风水的人,可能就会挑出了指责他,画的根本不是方才掷出的爻。

可惜的是,这里除了萧纪安,没人看的出这当中的玄机,

被调换过的爻辞,变成了诱捕狼王的爪夹,借萧纪安巧言令色的爻辞伺机而动:“乾上坤下曰泰,坤下乾上曰否。统领求的这一卦,为天地否,阳气上升,地气下沉,天地不交,万物不通。统领初始的卦相并非如此,可是种下过什么因果业障?”

薛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回了神,只当萧纪安是在说笑话,朗声回他:“我胜的仗千千万,要有业障,那不是早就报到我的头上,何必等到今日?”

“宿鸟焚巢,这一卦算我送给统领的,算得不是现在,而是过去。”萧纪安在地上又掷出了一次六爻,这次的断卦他没有作假,成卦之后,他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飞鸟树上垒窝巢,小人使计举火烧,昔日盧俊义中了吴用之计,向泰安山烧香曾占此卦,果然被家人李固图霸产业,就应了宿鸟焚巢之象。统领不妨追忆往昔,何时何地,可曾造下同李固一样的业障?”

这一卦不需要做假,沙场论英雄,是个将领手下的亡魂都有千千万,只是多与少的问题。萧纪安要做的,是要让老狼王觉得,自己造的孽障,比创下的业多。

凡尘间的人,只活一世,皆信因果,皆信妄念,皆信作茧自缚。

营内无风,就算是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萧纪安言辞恳切,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西秦的老狼王等他说完后,静静的看了他许久,尔后起身,他借着弯刀撑着身子,在营中踱步,不急不缓的走向了萧纪安。

那弯刀泛着寒意,生生的让薛仁杲都避退了几步。

萧纪安看着这刀锋朝他一步步逼近,却毫无惧色,他手中还扣着折扇,只一瞬间“叮”的一声,刀锋劈开一道风,和折扇打了个照面。

萧纪安收回了挡刀的折扇,不偏不倚,扇骨被拦腰折了个干净。

薛举手起刀落,冷中似有杀意,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萧纪安经历过那么多想杀他的人,却能辩的出来,这一次的老狼王想撕碎的不是他,他想撕碎的是改变不了的过去:“昔日,唐弼杀害李弘芝依附于我。我那日也这样试了试他,你猜他怎么样?他口口声声说要归顺,却暗地里把儿子女子都送回了金城,还买通了行商的茶船,在陇西黑道白道通知,我这一刀,留了他的命已是仁慈,难道还要让我把这片疆土分他一半?”

萧纪安退了一步,压住计谋得逞的笑意,讪讪的道;“统领过誉了,我只会算,左右时局的,永远不会是我们这些算命先生。这把折扇,断了两次,一次是断在少统领那里,一次是统领这里,想来也是有缘。”

此言一出,薛仁杲也瞪了萧纪安一眼,薛举看着这两人,面前萧纪安依然神色自若,老狼王笑了笑,收回了刀:“你倒是真的不怕我。你说我儿身上的变卦,到底是什么?”

老狼王改变不了过去,所以,他不会真的无聊到拿一个算命开刀。

“看似是变卦,实则是气运。”萧纪安笑了笑,丢了折扇,不急不缓的道:“隋灭之后,群雄割据,凡间天子按理有紫徽星庇护,自东汉末年,每每祈愿,必造书三分,其一上致于天,其一埋致于地,其一沉之于水;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而如今这紫徽星照着的,却是长安;陇西之上,对着的,却是勾陈六星,为后宫,有名大帝正妃。”

“按你的说法,西秦的兵,被唐军压了一头?”薛举脸上不作表现,心中却已是打起了鼓:“依你之间,该怎么破?”

历代的帝王,即使不信天地人鬼,但还是信星宿之说。

萧纪安眼见这伏在草中的老狼王上了钩,笑了笑,只言辞恳切的放出了最后一句天机:“求不得他人,这因果,只能统领自己还。”

既然是腐木了,为何还不去死?

萧纪安眯着眼,细细的望住了眼前的人,不愿漏过老狼王脸上的每一处裂缝,他看到老狼王撑着剑,收起了颤抖的手,藏在了剑身之后,缓缓的坐下了。

凡人最难渡的就是心劫,何等荒凉,何等悲怆。萧纪安有些于心不忍,只是他的时间更紧张,老狼王若是一天不死,李世民那边,就一天没有战胜的可能。他这些小小的暗示只是开始,真正的临门一脚,还有两天。

武德元年月初十,也就是两天之后,就是薛举真正的死期。

英雄迟暮,纵使是如薛举这般的天将,也躲不过衰老病痛的折磨,薛仁杲搀扶着他的父亲坐下,眼中似有怒火,狠狠的盯着萧纪安:“你他妈放屁!要有这种事,还要你来做什么?”

萧纪安难得乖顺的跪了下来,却被薛举抬手扶了起来,老狼王苍老的声音透着点悲凉,转身对薛仁杲说:“我无事,你送萧先生回去吧。”

“谢过统领,我自己回去就可。”萧纪安起身,避开了薛仁杲吃人的眼神,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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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过无声,这声音太静,萧纪安异常敏锐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他只觉得这树影晃动的有些可疑,他快步走了几步,绕到了一个巷口,抹去了身影。

树上确实有人,那是等了萧纪安许久的无名,忽然见前面没了踪影,便跳了下来,四处张望。下一秒,他的背后却被一击剑锋抵住了,无名慌忙转身,尔后跪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萧纪安。

萧纪安脸色十分难看,一剑下去,划破了对面人的耳,无名捂着滴血的耳朵并未做声,萧纪安便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他:“你可真是冥顽不灵。刘弘基没告诉过你,跟在我身边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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