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栋被护士带进病房，略显空荡的房间，一个干瘦的身子躺在其中一张床上。子栋进来那一刻，老人缓缓合上了眼，皱纹横生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多余的情绪。

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静，让子栋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甚至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虽然子栋不确定他在害怕什么。

病房里很安静，子栋不知该怎么面对，或者怎么安慰刘奶奶。直到护士悄悄退出了病房，刘奶奶率先打破了沉默:“突然有点饿，有小米粥喝吗？”

“我…我去给您买…”子栋抬头看了一眼刘奶奶，很憔悴，真怕刘奶奶只是想支开子栋，做一些傻事。

也可能是子栋庸人自扰，来去快回吧！

子栋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是乐清，乐清冷冷的看着子栋，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我想了三年都没想明白，你TM的凭什么发一条短信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结束？”

最后一句，乐清几乎是吼出来的！

“啪！”

话音未落，乐清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子栋的脸上，子栋的脸快速浮现出一个微红的巴掌印。

“这，就是来这座城市的目的！”说完，乐清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她的背影是那等洒脱与潇洒。

直到乐清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子栋才回过神来，心里腹诽:“她凭什么打我？就算打，不也应该我打她？”

子栋握着门把手，在病房的门口愣了有半分钟，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关上了门，一路上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乐清凭什么打他？

一直到子栋拎着打包好的小米粥回到病房，子栋也没想明白，是什么让乐清本末倒置了。

“分手了？”刘奶奶喝了一口小米粥，轻声的问道。

“早就分了，都三年了！”子栋搓了搓脸，长叹一口气，毫不在意的说。

“你们还相爱！”刘奶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世上相爱的人很多很多，但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也有很多！”子栋眯着眼，心头闪过一丝绞痛，三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无论他怎么爱乐清，也无论他怎么去说服自己，他感觉都不能接受那个既定的事实。

“那你痛苦吗？”刘奶奶再次问道。

“痛苦，曾经生不如死。三年前踏上火车，一路上我都在压制自己的一个恐怖的想法，那就是从火车上跳下去！”

“人啊，都是自私的，想要让自己不痛苦，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把那个因为失去而痛苦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刘奶奶的这句话，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子栋的固有思想。原来这个问题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虽然很有道理，但…好像还不够让子栋释怀。

“刚刚去买小米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怕是我故意支走你，然后做些傻事？”刘奶奶见子栋不说话，拍了拍他的手掌，又说。

“其实我早就做好你刘爷爷离开的心理准备了，这个准备几十年前我就做好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哭过来。一直到这一次，我以为我会想不开，但其实还好，只有他走的安详就好了！”

“奶****栋突然忍不住哭了，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突然哭了。

“给奶奶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刘奶奶轻轻摸着子栋的后脑勺，声音很轻的问。

子栋身子抽泣了几下，没有回应刘奶奶，看样子他很不想回忆。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哭泣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小，子栋听着自己的心跳，脑袋里想着那个女孩。

那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要不然她不会那么远跑来只为了一巴掌！

也就是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让子栋久久不能释怀，但却不能相爱！也许哭泣是因为真的失去了。

“奶奶，你说梦到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想你了，还是因为那个人正在忘记你？”子栋突然抬起头，渴求的目光投向刘奶奶。

刘奶奶摇了摇头，说:“都不是，是你想那个人了！”

“哦！”

子栋垂下脑袋，嘴角悄悄上扬了那么一点。

我们总在别人口中寻找答案，问来问去才发现，其实自己心中早已存在的答案就是正确答案，只是不想承认，所以试图寻找更好的答案。

刘奶奶的答案就是子栋寻求的更好的答案，也是他心里早已存在的答案。

就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睡之前何时想的，连自己都忘了。

“奶奶，喝粥吧！再不喝就凉了！”子栋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刘奶奶说道。

刘奶奶点了点头，刚要捧起那碗小米粥的时候，子栋突然想起来，奶奶需要照顾，抢先端起了小米粥…

“我自己来就行！”

“不碍事的，您端着万一不小心洒床上咋办？还是我来吧！”

刘奶奶一口一口地喝着小米粥，越喝越慢，砸吧砸吧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不知道人离开了以后，会不会化为天上的星星，在遥远的地方，看着这里他爱过的人…”刘奶奶其实也一样，她也在寻找更好的答案。

“星星里有一颗就是刘爷爷，现在是白天，我们看不到天上的星星，但星星一定能看到我们！我想刘爷爷现在一定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们，也许他会嫌弃我，为什么只给奶奶喝小米粥，也有可能会责怪奶奶，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安心睡觉！”子栋沉吟了一下，决定给刘奶奶一个很好的答案。

子栋说完，刘奶奶重重点了点头，从子栋手里接过半碗小米粥，没几下就喝完了。之后，谁都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大家心里都懂，索性就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待着。

子栋就坐在床边，两手托着腮，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来一定是跟乐清有关的事。

而半躺在病床上的刘奶奶，失神的看着发呆的子栋，眼睛里有些水润，她一定也在想某个人。

两个失意的人，都沉浸在自己模糊的记忆世界里，可能不时会挑一下嘴角，但眼前的湿润却是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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