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潮长长一大早就踩着住院部开放探视的时间点,就过来了。
这么久没有见到儿子,赢曼而心里面肯定是非常想念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端习惯了:“你工作得好好的,怎么还特地回来一趟?”
“你是我妈,你都住院了,我不回来看你,你难道还有别的儿子吗?”潮长长盯着赢曼而头的纱布看了看,不算很大块,也没有颜色渗出的迹象,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但潮长长还是没有办法不心疼,赢曼而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妈可真是受苦了。”潮长长在赢曼而的床边坐下,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和赢曼而好好聊过了,一时间除了心疼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是想说自己苦吧?”赢曼而把潮长长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我儿子是不是又瘦了?”
“怎么可能啊!妈,我明明胖了,现在是你儿子颜值的马里亚纳,体重的喜马拉雅。”潮长长左手搭在右手的肩做了个展现肌肉的动作。
尽管,没怎么展现出来,调节气氛的效果却是不错。
“是挺马里亚纳的,怎么黑成这样,头发还这么野蛮生长。”赢曼而淡淡地说着,伸手潮长长的头发。
潮长长的头发,一直都算是在男生里面比较长的。
不仅长,而且还多。
每次理发,造型师都要花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打薄,才能让刘海又痞又帅地服帖。
“这明明是你儿子人生头发最短的时刻,怎么还野蛮生长了?”潮长长双手搭在赢曼而的脸颊,来回来去地检查:“妈,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啊,你可不要吓我啊。”
“你来之前肯定都打听清楚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就不会这么直接跑过来了。”赢曼而的情感不怎么外放,在家里向来也不管事,但自己的儿子,肯定还是了解的。
“妈,你是天使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潮长长没有否认自己有过挣扎,但他下一秒就转移了话题:“爸,我妈头这个伤,医生怎么说,这不影响我们家天使的颜值吧?”
潮长长就差直接把赢曼而头纱布掀了,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记忆中,妈妈从来都没有受过伤。
妈妈活得像一幅画,不是在花园里面看书,就是在房间里面插花。
再不然就是在四楼书房的小会客厅里面,用十一万一对的丹麦之花瓷杯,和闺蜜一起喝下午茶。
那就是老妈的生活日常。
如果算盘子碟子,随随便便一套下午茶用具,都能摆出一二线城市的三房两厅。
潮长长有时候会觉得,就这么端坐着喝下午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但偶尔听着妈妈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世界名画和希腊神话,还是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潮一流就喜欢把自己的女人,养在“画”里面。
在破败之前的潮家,在潮一流的极力保护之下,赢曼而和潮长长,都生活在一个像伊甸园一样的地方。
潮一流也很享受这样的分工,他喜欢老婆优雅出尘的气质,还得意儿子的满腹才华。
同为第二产业起家,云朝朝的爸爸和斯念的爸爸,都有意让自己的小孩,继承自己的事业,或者在这个基础,发扬光大。
但做纸盒包装起家的潮一流有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到处都是油墨的生产车间,一点都配不自家老婆的气质,也配不自家儿子的成绩,就开始转型。
工厂一直都是劳动密集型企业。
随着国内人工成本的提升和对环保要求的逐年提高。
从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开始,就有很多从劳动密集型和重污染的第二产业发家的“工厂主”,都选择了转型。
潮一流的转型,在最先富起来的那一代企业家里面,其实是非常常见的。
只不过,做地产,风光的时候,是很风光,但卡死的时候也很直接。
潮一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教训是惨痛的。
潮一流原本是这一群转型的人里面最保守的。
他就想着,做完第一高楼这个项目,就直接退休。
拿了钱,在全世界的各大宜居城市和度假胜地,旅个游,顺便买个房。
一个一个住过去,全都写儿子的名字,以后要经营还是要出售,或者想要干点什么,都随便。
潮一流离他想要的退休生活,就真的只是一步之遥。
一步都说多了,半步可能都没有。
就因为什么都已经看得见摸得着了,最后他才会这么孤注一掷。
第一高楼烂尾了。
房子没了。
老婆的瓷器没了。
儿子的未来也没有了。
梦想和执念,有的时候,是能够让人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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