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数据之后,由许坤整理,史秸亲自手绘,因为都是机密,一点都没让外人经手。
一时之间,两人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闲暇理会窗外之事。
许侍郎本意是得到了数据直接就按照粤港的制式建造新海港,史秸这么横插一杠,他就有了另外的想法。等看到那一大卷乱七八糟的稿纸变成一条条等高线,想法就更多了一点。
许侍郎这个人表面儒家学者风,其实最是个不拘小节的,要不然也不会靠工匠技艺出人头地。也就是皇帝年轻时荒诞,才重视个科举名次低的,放任那状元郎流落民间。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套道理在。
许家门生遍布天下,堪称当代儒家第一,再要出个高官,这家人想来都是要权倾朝野。为尊者忌讳,皇帝也根本没打算让这家人做官。
许侍郎就是个运气好,走了偏门左道才混到如今地位,要不然,以他当年不亚于许坤的放荡不羁,怎么可能有今日成就。当然,以他的资历和能力,现在也算到头了,再往上升大约是不可能。
所以才忧急,盼着嫡枝能格外出息。
无论能力多出众,在朝和在野那是截然不同,要想保住今时今日地位,就必须让许坤立起来。
以往许侍郎大约是看不到希望,而且许坤又颇有他年轻时风采,就不大拘束他,但最近,孙儿中了秀才,还展现出无以伦比的天赋……
许侍郎摸着微微卷曲的胡须,欣慰地看了史秸一眼,再次佩服自己选媳妇的眼光。自己的媳妇亲手挑的,生得个聪明伶俐的许扬;儿媳妇他挑的,生得个文武双全的许坤;孙媳妇他挑的,还没进门就显得与众不同。
看看看看,阖族大老爷们有他这样有眼光吗!!
许家这枝从家族中异军突起,还不是他们有运气,外加媳妇选得好吗!
许侍郎的自得在看到史秸亲手奉上的海底堪舆图达到了顶峰。
一面惊异绘画者另辟蹊径用等高线标注地形,一面又怕小孩子出差错,拿着之前探测得出的数值一一查验核实。
这一查就是整整一天,但还是不够。堪舆图非同小可,不吃个定心丸决计不行。
召集了工部心腹文书,几个人关上门一连又是几天查验校对。
这几天史秸和许坤也不闲着,依照堪舆图做海底地形模型。那山峦沟壑初初有形时,许侍郎满脸欣喜地过来,一眼看见那图,顿时忘了要说的话,围着那模型转了几个圈,“这是?”
许坤有些得意,“海底地形模型啊,和堪舆图配合使用。”
许侍郎又惊又喜,连连发问,“这是怎么得出的判断,就凭几个探测数据,便知道水下地势?历来兵家沙盘都讲究个亲眼所见,你们又没亲眼去看,能保证这模型正确?”
许坤执起碳笔,刷刷在纸上画了几下,“爷爷,你看,把堪舆图上的等高线实物化,这是不是山,这是不是沟?地理走势这不就出来了!”
许侍郎盯着那草图,双手用力合了一掌,“妙啊!也就是说,外海航道确实能绘制出堪舆图了!”双眼放光盯着史秸,仿佛在看一个大宝贝,“小四……”
许坤举手,“爷爷!史秸不想参与什么堪舆图绘制!她一个女的,养花儿种草都没空呢,哪可能去什么外海探测!”
许侍郎横了孙子一眼,“谁说要小四亲自去的!我是要她教授方法,让手下人去做!”
大宝贝当然是要留着给孙子,怎么能浪费时间去其他地方!
许坤不干,“爷爷,方法是能随便传授的吗?人家小吃摊还讲究个秘方呢,一份方子能养活一家老小,凭白无故干嘛说给别人听?先生坐堂有束脩,老板卖方有钱拿,四姑娘总不能白干活没工钱!”
史秸笑道:“为黎明社稷造福的好事,我很乐意去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达不到支付工钱的地步。”
看看人家这觉悟!
许侍郎道:“那也花了时间精力去做。我就按照文书的俸禄标准支付你酬劳,不知小四意下如何?”
史秸点点头,“许爷爷抬举了,我很愿意。”
许坤咕哝,“那还差不多!”又不满,“爷爷怎么就确定堪舆图是史秸的注意,明明我也在全程参与啊!”
许侍郎道,“你那武夫的脑子,想得出来这精细东西!”问史秸,“堪舆图用比例尺来表示,精确度能达到多少?”
史秸道:“缩小越多越有出入,就海底这张堪舆图,和实际相差大约三尺左右。如果缩小到百倍千倍,会有更大的差别。”
许侍郎忍不住在房中走来走去,然后停住脚步,蓦然道:“所以这样精细准确的堪舆图可以用在国家整体地理上?!!”
李氏皇朝并不是没有堪舆图,可绘得最好的也不如史秸绘制的百分之一,大致上知道是个图,看得出有山川平原,但那山有多高地有多宽,可一无所知啊!
如果能绘制出皇朝的整体堪舆图,那得是青史留名的壮举啊!许侍郎怎能不兴奋失态,忘了在小辈面前装儒雅!
这声音若洪钟,打雷一般,和许坤的怒吼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史秸突然意识到这一老一少俩男的是祖孙关系,不禁弯了弯嘴角,“当然可以。”
许侍郎握着拳在门柱上狠狠一锤,老脸兴奋得通红,“好好好!佳儿佳妇!佳儿佳妇!”激动得连用词不妥都没察觉,“这事我一定要上禀朝廷!江山堪舆图,有你们一份功劳!”
许坤听懂了许侍郎的意思,情绪慢慢也起来了,“爷爷爷爷!有那个必要吗,堪舆图不是有现成的吗,再重新绘制,得多少个侠客出去游历?!劳民伤财的,又是何必。”
“小兔崽子你懂个屁!”对着史秸马上又换成和蔼可亲模样,“小四呀,你是女流之辈,不好过于抛头露面,可否允许学徒将你教授的方法再次传授给其他人?”生怕她不同意,“你放心,我一定上表你的功勋,朝廷绝不占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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