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辆马车在晨曦中侯着,李邈身着青色粗布麻衣,带着黛色粗布软角幞头斜靠在马车上,一位抱着剑的绿衣少年立在他身旁。这少年生着一双凤眼薄唇,眉毛却微微低垂,鼻头也有些微圆,所以本该神采飞扬的五官却凭添了一副苦大仇深,苦大愁深中又带着一丝憨厚。这位少年就是大唐第一剑客阿仝,本来也是同他师傅一般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心性,却在军中识得了年岁相近的昌邑王李邈,初时二人并不对付,却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成了生死知己。
风小渔背着行李呼哧呼哧的赶到马车旁,打量着眼前这二位,说好了做普通百姓打扮,这二位却仍是透着遮不住的贵族气质,反观自己,倒是彻底普通到像这二位的小厮,对,小厮,因为军营里一件像样女装都没有,所以连丫鬟都算不上。小渔叹了口气,和这二位寒暄了两句,准备认命地去赶马车。阿仝却拉过缰绳,冷冷道:“风姑娘请上车,赶马车的事还是由我们男人来。”这次西域出使,阿仝对李邈的安排十分不满,认定他是色令智昏,打着带医师去医病的幌子,其实只是为了带个姑娘,不然大唐那么多神医,怎么偏偏带了这个小丫头,所以并不愿称呼小渔为风大夫,对她态度也不算太好,连赶马车这等小活也不屑让她去做,不过看这姑娘姿容最多勉强只能称为清秀,也无甚出色之处,也不知李邈这段日子是转了什么口味。
但在风小渔看来,这个阿仝可真是极为讲义气的,什么苦活都抢着来,于是感激地看着他,踮起脚尖,重重拍了拍阿仝的肩膀“多谢壮士!”阿仝皱着眉头挪开肩膀,心道这个女的手劲可真大。小渔却看不到这些,抱着行李高兴地拱进了马车,对着李邈坐了下来。
李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渔,道:“呆会路过集市需给你备一身衣裳,不然真是,有失国体啊。”
小渔对他翻了个白眼,不过想到有新衣裳穿,也就不同他置气了。
到了市集,李邈带着小渔去了镇上最大的制衣坊,阿仝跟在后面唉声叹气,色令智昏四个大字在脑子里来回盘旋。
小渔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看见各种款式新颖的儒裙袄子自是爱不释手,心中寻思这个李喵喵,也还算得义气。
正在此时,制衣坊内响起了李邈礼貌的问询声:“掌柜,这里可有大夫穿的衣服?”老板满脸堆笑道:“有有有,客官这边请!”
小渔拉住李邈道:“不不不,我要那些寻常小娘子的衣服!”
李邈摆摆手道:“不妥不妥,此去行医,衣着还是庄重点好,毕竟你一黄毛丫头,想让人信服免不了得靠衣服撑撑场子。”
小渔翻了翻白眼,丫你个头,好像你多大似的,无奈钱袋不在自己身上,只得灰溜溜地跟着李邈选衣服去了。
阿仝摸了摸下巴,感慨道:“原来李邈最近好这口。”
于是这三人,一人不屑,一人不满,一人信心满满,继续赶起了疾驰的马车。
这一路到忻州算是非常顺利,马也只换了四匹,不出半月便快到了。
回纥汗帐前,李邈自报了来意,等待通传,移地建允其入内。
登里可汗移地建,长相极为英俊,深邃的双眸宛如一双宝石镶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胡须虬卷着从鬓边绕过腮去。他现在不过刚刚十八岁,看上去却英武不凡。
两人互相寒暄后,李邈开门见山地说:“可汗,本王此次前来,自是为了合剿史朝义之事!你我父辈曾经共同作战击退安禄山,可汗也已答应本王出兵援唐,此次驻兵忻州,闻言一路掳掠我百姓,却不见援兵,也未向我军主帅送信,不知为何?”
移地建哈哈一笑,道:“我答应的是天朝大唐!史朝义告诉我了,你们两个皇帝都死了,现在正逢乱世,他史朝义可以抢,我回鹘又如何不能!”
李邈朗声道:“我皇太祖父和皇祖父虽已薨逝,但家父已经即位,如今家父春秋正盛,一定会带领我大唐重归巅峰!”
“如今尚有唐皇?那为何我自入关以来,见着的都是破败和死尸?这就是你们大唐现在的实力,怕是连我回鹘都不如,还凭什么让我帮你们?”移地挑着眉毛,面露鄙夷之色。
“听闻你们大漠的雄鹰在高飞之前必定先啄去旧的羽毛,伤痕累累,孱弱不堪,但羽翼再度丰满后,却能一飞冲天,飞到过去都到不了的地方!我大唐如今正在重生羽翼的时候!”李邈负着手,昂着头,丝毫不被对方的折辱所屈。
移地建摸了摸下巴,一时语塞。
李邈见状抵了抵身旁的风小渔,用口型说道:“好机会。”
风小渔见状,接话道:“素闻登里可汗英勇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回鹘素来尚武,移地建瞥眼看了看这个带着方帽的文弱书生,不屑的问:“你又是何人?”
风小渔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个胡人惯用的鞠躬礼,抬头道:“再下风小渔。不知可汗如今骑马时是否会感到胸闷气短,微微出汗。”
移地建眼睛睁圆了些,有些吃惊,微微点了点头。
小渔接着道:“射箭弯弓时,手指微微颤抖,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长途奔波,浑身筋骨必如寸寸断裂,疼痛不已。”
“胡说,你闭嘴!”移地建捂着胸口,指着风小渔气急败坏地道。
风小渔也不慌,微微笑道:“是不是胡说,可汗自有分辨,我只是想说,这些病症都不打紧,因为,在下都能治。”
阿仝握紧了袖中的软剑,随时提防对方的气急败坏。
移地建沉默了一会,上下打量了风小渔一番撸起袖子将手腕露出,道:“你,上前,替本汗看看。”
风小渔鞠了鞠躬,暗自得意地笑了笑,感慨李邈带自己真是带对了。
经过一番诊脉,小渔确定了这个移地建就是被打伤肺脉,一直未好透,于是抓起他的右手,便在其尺泽穴,孔最穴和太渊穴上揉捏数下。移地建急忙抽出手臂,正待发作。
“可汗提一提气,可觉舒爽些?”小渔赶紧跳开,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得意地问。
移地建抚着胸口,运了运力,果然没了之前的阻滞感。他赞赏地对小渔说:“神医好手段。”
风小渔拱了拱手道:“哪里哪里,回鹘是我们大唐的盟友,能给大汗治病是某的荣幸。只是大汗伤的有些时日,若要根治还得吃上几副药。还请赐下纸笔。”
移地建欣然应允,令人准备妥当。
小渔很快开出方子,移地建仔细收好。
阿仝有些诧异地望了望李邈,又望了望小渔,感慨自己居然误会他俩了,这俩还真是来办大事的,看小渔的眼里也多了几分钦佩。
李邈看移地建心情转好,借机道:“可汗,大唐回鹘世代交好,只要你我同心,灭掉史朝义只在朝夕之间。”
移地建点了点头,道:“回鹘出兵可以。”
小渔眼见大功告成,转头望了望李邈,满脸兴奋。
移地建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风小渔,接着道:“这个小医生有点意思,且会给本汗治病,把他送给本汗作为礼物吧!”
帐内鸦雀无声,风小渔刚刚的喜悦被猛然泼灭。她心虚的望了望李邈,李邈默不作声,似乎陷入了思考。小渔有些心虚,区区一个风小渔和整个大唐比起来,真是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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