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十年,靖国。
“梨花,我睡了多久了?”
“回夫人,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床榻上躺着一名瘦弱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小腹微凸,看得出已有身孕。一头如墨的秀发如瀑般披在她的身上,苍白的脸色难掩她姣好的容貌。她示意一旁的梨花把她扶着坐起来。然后她又呆坐了一会,她想明白了,要振作起来,就算只有自己也要好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抚养成人。
床榻上的这名女子名叫白棠,本是京城最大青楼云乐坊的头牌,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更是京中一绝,不过她向来只卖艺不卖身,云乐坊的妈妈一向很宠她,也就随她去了。
有很多达官贵人想为她赎身带回府上做妾室,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她不愿。呆在一座府邸里跟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现在的生活虽不太自由却也没什么烦恼,她早已做好了在这云乐坊孤独终老的准备。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就在不久前的一天她带着丫鬟到郊外的河边散步,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们没有带伞只得进了附近的凉亭避雨,就是在这里,她结识了她现在的夫君---苏方决,一个改变了她所有想法的人。
苏方决是当今圣上最为赏识的将军,有他在从无败战,百姓们都称他为“战神”。他年约二十,却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稳重,长相俊美又不失阳刚之气。一表人才尚未娶妻,是京城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白棠第一次见他时他也在凉亭下躲雨,一身玄色衣裳,身材高大,一头黑发以竹簪束起,眉宇之间充斥着英气。她看见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她,含情脉脉,四目相对,他们就这么一见钟情了。后来苏方决为她赎身,不介意她的出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
可惜好景不长,他俩结为夫妇不久后边关就发生了很大的动乱,邻国的云国对他们虎视眈眈已久,趁着苏方决不在的时候妄想攻破边关防线,苏方决身为一国的护国将军自是要亲自出马摆平。
“方决,你会平安回来的吧?”白棠一听说他要去不知为何忽然就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拉着苏方决的袖子不安地问着他。
“娘子别担心,我一定会速战速决,马上回来的,你在家等我。”苏方决拉着白棠的手看着她的脸坚定地回答,然后轻轻地拥她入怀。
白棠点了点头,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毕竟是参加战事,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只得帮他把要带的行李收拾好。到了苏方决出发的那一天,两人依依不舍道别,她站在门口目送了他好远好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收回目光。
虽然白棠出身青楼但知书达理,待人宽厚,苏方决不在的时候也把整个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们也都很尊敬她。
后来一段时间她变得有点嗜睡,食欲不振,老是感觉想吐,于是便请了郎中来看。
“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啦!”郎中反复把完脉后很确定地告诉了她这个消息,一瞬间府上变得很热闹,上上下下的人都在为这个好消息感到高兴,管家立刻派人给苏方决传去了好消息。
“我…有我们的孩子了…”白棠有点小激动,脸上藏不住的欣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尚未凸起的肚子,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她要为人母了。
接着郎中给开了几个安胎的药方,并叮嘱她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白棠好好地答谢了郎中并给了翻倍的出诊费,让下人好生送出门,郎中满心欢喜地走了,这将军夫人果真如传闻所说是个善良的人。
后面的日子里白棠除了养胎就是在盼着苏方决凯旋而归。可是她等啊等啊,等了三个多月都没有等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她内心不安的感觉开始变得强烈。
这一天,府里忽然来了几个朝廷的人,是皇上的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公公。李公公带着一封圣旨,白棠携着府里的一众人跪下接旨,接着李公公开始念圣旨。他念了很长很长的一段,然而白棠只记住了一句“将军因公殉职”,她愣住了,甚至忘了起身接旨。直到身边的梨花提醒她。她这才僵硬地起身,接过圣旨:“多谢公公。”
然后转身直接回了房间,无力地倒在床上,眼泪安静地流了下来。她没法相信,她的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夫人,节哀。”梨花担心地跟着白棠进了房间,看着夫人的样子她也好心疼,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了半天也只说了节哀两个字。白棠哭了好久,然后昏睡了一天一夜谁叫都不愿起来。
忽然她想通了,起身吃东西,她还有孩子,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这样将军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吧。不能把自己先累垮,于是她起床该吃吃该喝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自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
就这样过了六个月,距离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某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白棠被一阵腹痛痛醒了。府里年纪稍大的王妈一看就知道她要生了,急急忙忙找来了接生婆,屋里传来了白棠痛苦的喊声,不一会就有了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夫人,是个千金,您看这可爱的小脸,长得多像您。”接生婆婆抱着刚出生了女婴给白棠看,笑开了花。白棠看着婆婆怀里的孩子,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为她取名予安,希望她在这世间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年,苏予安已经十岁了。她性格大大咧咧,也不娇滴滴的,像个男孩子一样,爬树钻洞捅蜂窝无所不能…
“予安!你还不快下来!女儿家家爬上爬下成何体统!”经下人通报白棠急急忙忙地赶来后院,严厉地训斥着这会正爬在树上的小女孩,这个女儿真的让她很头疼。
原本手脚并用往上爬的小女孩,听见白棠的声音后瞬间停了下来。完蛋了,看来又要被娘亲罚抄书了。
“嘿嘿…娘亲…予安确实是准备下来了。”苏予安陪着笑脸,以最快的速度爬下来低头认错。果不其然,娘亲又罚她抄书了,抄不完不许出门。
于是苏予安独自在书房里安静地抄着书,她静不下心来,边抄边不时地看着窗外的花园,那里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上面飞舞着,看得她心痒痒的,好想出去抓啊。不过她脑海里又浮现了娘亲生气的脸,算了,老老实实抄完再去吧。于是她使出所有的功力迅速地把娘亲要求的书在一个时辰内抄完了,然后开心地丢下笔,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刚到花园就看见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小男孩从围墙那里跳了下来,轻松着地。她有点目瞪口呆,那个墙差不多有三个她那么高,她拿个梯子都很难爬上去,这个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好厉害。
“你是谁?偷偷溜到我们家干嘛?”苏予安叉着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着那小男孩。
“嘘…有人在找我,借我躲躲。”小男孩边说边拉着她往旁边的屋里走,他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不然一下子又江南抓回去了。他们找好角落躲起来后就听见了外面有人翻墙进来的声音。
“这小皇子,又躲哪去了?”江南环视了院子里四周,这小屁孩真不让人省心,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溜的没影。
忽然旁边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有人碰到桌子的声音,赢烬在挪动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子。他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
小皇子一定是躲在那了,江南决定装着还没发现的样子,一直念叨着:“哎呀,小皇子你去哪啦?找不到你属下回去怕是要挨罚啦。”说着就坐在了门口,一副暗自神伤的样子。
赢烬趴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看外面的情形,看到江南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小皇子!原来您在这呀!让属下一顿好找。”江南看到赢烬出来赶紧起身,表现出一阵很惊喜的模样。这小皇子还是那么善良,几句话就骗出来了。
赢烬看着他的表情摆了摆手,不知为何有种上当的感觉。
“喂,我叫赢烬,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向身边长相可爱的小女孩,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哼,我为什么告诉你,而且,你们…你们这叫…这叫私闯民宅知道吗?没经过允许就跑进了别人的家。”苏予安挠了挠头半天才想出这个词,这个人真没礼貌,偷偷翻墙进人家院子就算了,还这么嚣张。
“诶诶,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也得告诉我才对呀,再说了,本皇…公子想去哪就去哪。”赢烬理不直气也壮,气势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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