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号称过目不忘，那咱们就来赌书如何？”

绛玉不作直解，反而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黛玉笑道：“自小到大赌书你什么时候赢过？”

她倒不是自负，绛黛幼时常作此戏，但这种纯考验记性的游戏绛玉肯定玩不过妹妹，不过是寻个借口输给黛玉些东西，这时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你就别管了，就以家里父亲藏在第三书架夹层里那部坊刻西厢记为题，我出你答。”

“哼，放马过来。”

一听这话就知道，偷溜进林如海书房里读书的绝不止绛玉一个。

而后绛玉略一思考先出第一题：“西厢记一本三折，第三页六至九行。”

“一更之后，万籁无声，直至莺庭。若是回廊下没揣的见俺可憎，将她来紧紧的搂定；只问你那会少离多，有影无形。”

黛玉二话不说便答，答完后又笑着嗔视姐姐，她这时才算是明白了绛玉的意思，这是要数罪呢。

张生第一面见崔莺莺美貌，就在月下廊间埋伏，打着要突然袭击抱住人家黄花闺女的主意，这算什么正人君子，毁人清名还差不多。

绛玉佯作不觉，继续出题：“三本三折，第二页七至十行。”

“我则道槐影风摇暮鸦，原来是玉人帽侧乌纱。一个潜身在曲槛边，一个背立在湖山下；那里叙寒温，并不曾搭话……”

这当然难不住黛玉，但她其实没答完，而是到这里就不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下面是张生想抱莺莺却抱到红娘的戏码，晚上偷偷潜入别人姑娘家里，人都没看清张手就抱，黛玉知道姐姐恨极了这种流氓行径。

“第三题，二本三折，第八页八行至第九页二行。”

“到得卧房内，和姐姐解带脱衣……”

黛玉下意识地答出来，出口才觉得不对，侧目一看绛玉早就笑倒过去，气得连连拍她：“又欺负我！”

“哈哈哈……我没有，真没有。”

绛玉的确没有这个意思，她几乎是和黛玉同时反应过来，因为这是张生挟恩图报，幻想跟崔莺莺颠鸾倒凤的一段戏词，她本意是想告诉妹妹这人的卑劣之处，没想到从黛玉口中说出来变得这么奇怪。

绛玉很是挨了几下，这算她活该，等妹妹气消得差不多她才继续道：“收个尾罢，给张生一个评价。三本二折，第九页二行，四到七字。”

黛玉这回总算学乖了，出口前先想了一想才道：“呆里藏奸？”

“对，就是这四字，形容那些登徒子再恰不过。”

“那些？”

黛玉想了想后笑着说道：“姐姐只怕是另有所指。”

“没有，单说张珙一人。”

绛玉状似无辜地摇了摇头，黛玉也不同她计较，白她一眼后熄灯而眠。

绛玉入荣国府的第一日，就在这短暂相戏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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