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向皇后请安结束,刚准备回宫,突然走来一个宫女,打扮地端庄得体,气质也极是娴静,容长脸蛋,远山眉,秋波目,很是雅致动人。
她走向我福了一福,嗓音清亮的说道:“顺仪娘娘请留步,太后召见,请随我来。”
我与白芹对视一眼,出声问道:“请问太后所召是为何事,姑姑可否先行告知。”
那宫女浅浅笑了一下,像极了含苞欲放的白梅,清新怡人,温婉明媚:“我可也不知道是所谓何事呢,娘娘只跟我走一趟吧。”
听她这般说,我只好跟上她去了慈宁宫。
进得殿中,扑鼻而来的是檀香的芬芳,屋中都是厚重的家具,有些望去已逾百年的历史,敦重无比。
太后徽号肃仁,世传很是肃穆严谨,端庄自持,太后并非王笺生母,但却有养育情意,皇上一向敬重她。
此刻,她正坐在榻上逗弄着一只笼中的画眉,画眉并不是什么稀罕的鸟,但奇就奇在此鸟通体雪白,唯头上一翎红毛,再无一丝杂色,看起来玲珑可爱,再兼它在笼中蹦来蹦去,愈显伶俐。太后便舀了鸟食逗弄着它。
我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礼,不敢贸然起身,只维持着姿势不动,太后也不叫我起身,只依旧兴致盎然地赏玩着那只鸟。
只片刻,我便已腰酸背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紧张,不知太后到底是何意,需要如此敲打我。
良久,太后才慢慢开口道:“可是受不住了,你刚进宫时警醒下人的手段极好,哀家也要赞叹上几分。”
我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为何太后会对我宫中的事了如指掌,还有多少是不该让人知晓却被知晓的事呢,昭仪殿的人是该好好清清了。太后今日这般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是所欲为何。
太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怅然道:“也罢也罢,起来吧,走进些,让哀家看看。”
我慢慢直起了身,微低着头,快走几步行至榻边,许是离得香炉近了,檀香味兜头兜脸地扑了过来,只让我头脑发涨,不自觉的咬了咬舌,口腔中弥漫了一丝血腥味,人便也清醒了几分。
太后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周身萦绕着祥和的光华,气质静和,慈眉善目,让人观之可亲。唯独双眉中间皱起的川字纹可让人肖想她是如何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今日才坐上了如今的宝座,凌驾于万万人之上。毕竟一味善良、懦弱的人早已经湮没在后宫的腥风血雨之中了。
“果然看着是个聪明的,若是个蠢笨的,今日也算白来了。”
太后说着朝我抬起了手,我上前两步扶着太后站了起来,走至床边摆着的海棠花,拾起了一把金剪子便开始修剪花枝。
此时已经是暮春时节,海棠花开得浓艳,这盆红海棠更是开得馥郁,闻着花香清雅但是开得极是明艳动人,大朵大朵的花瓣团团地簇拥着,如美人儿一般娇俏可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赏花便和观人一样,花有千百态,人也有千百种,养好花关键是在修剪,但若是修剪了之后还是肆意生长的话,不若就弃了这支,折了它以待更好的花枝生长。”
话还未说毕,太后已经剪了一朵海棠花,拾起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随后便露出了厌弃的神情,把花丢于一旁。
我此时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念百转千回,太后的每个字都敲打在了我的心上,思及此时宫中对我的微词,我斟酌着开口道:“臣妾受教了,定会劝皇上不取一瓢饮,定要在后宫中雨露均沾。”
太后几不可察地颔了颔首,神色添了一丝柔和,半晌方道:“哀家没有看错,是个伶俐的,懂得分寸便是好的,莫要让哀家失望了。”
我喏喏地称是。
待回得昭仪殿已是近午时分,用过午膳后我便歪在紫绒绣垫杨妃榻上,独独留了白芹侍立在一边。
“今日太后敲打我了,我便顺着太后的意,承诺要让皇上雨露均沾。”我一手支颐,闭着眼睛说道。
白芹为我取来一个引枕垫在身后:“这方是最好的结局,皇上宠爱主子是好事,但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睛,都巴巴的望着主子从高处跌落呢,主子现在可以依仗的唯有皇上的宠爱,一旦失去便会举步维艰。现今太后肯牵这头,一则安抚了六宫的不满,再则也给了主子一个向太后投诚的机会。”
我不做声,细细思索着,白芹的话鞭辟入里,揉开了掰碎了就是这个道理:“说下去。”
“让皇上雨露均沾这话,后宫妃嫔不好开这口,皇后更不好开这口,唯有主子正得圣宠,皇上倒能听进去几分,只盼着太后能知晓主子这番心意,多看顾着些。皇后与敏贵嫔沆瀣一气,欣婕纾又有昭和帝姬傍身,唯主子除了皇上的怜爱之外一无所靠,实在是不妙。”
我心下凛然,正要出声,门外却传来了瓶罐翻身的声响,我看了白芹一眼,她迅速往门外走去。
之前我便已经吩咐白芹把人都打发了出去,此刻还会出现在外面的定是有心人,没那么容易被捉住。
果然,白芹回来时一无所获,泄气地冲我摇了摇头。
“无碍,这起子宵小总还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以后你多警醒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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