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屋中,我便让下人上了一些糕点,有桂花糕,粉蒸圆子,绿豆糕,青团。
小屁孩看着不断端上来的糕点咽了咽口水,我把盘子都移向了他,他就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后慢慢品尝,吃了一半之后,他把桂花糕小心的放回了盘子中,转向我,一脸郑重之色的道:“你要有情敌了,我偷听王爷叔叔和我爹的墙角得来的。”
小屁孩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了,似在揣摩我的神色,仿佛是不满意我的云淡风轻,他有些颓败,见此我只觉好笑,便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逗引他继续讲下去。
忠哥儿见我做出一副想听的神色,端正了坐姿接着道:“将军叔叔近日常去画舫上招一个名妓——啊,不对,是名女子唱诗弹琴,游山玩水。”
我没忍住,敲了一下忠哥儿的头,小小的孩子,哪里去听来的这些不正经的话,还编排的像模像样。
但听了小屁孩的话,我不禁想陈朗是一个极爱惜自己羽毛的人,轻易不会与那歌姬舞女有所瓜葛,与我有那牵绊也实属无奈。
近日竟公然与歌女牵扯不清,他不是那些色字当头的人,此事必有蹊跷。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我与陈朗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大业朝第一名将竟痴迷于倚天阁的舞女,不仅带回家中,更要娶其为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一世英名险险毁于一旦。而此女,更是留恋辗转于煜王府、笺王府、将军府,陈朗便营造出自己是流连花丛之间,以分散舆论对我的关注力,因为此时舆论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对我大为不满。
这是正史版,更有另一个版本,把我描述成了荒淫不堪,祸乱王府的妖女,更有甚者,传言我是一个女色魔,在倚天阁第一次见到王煜,便被他的风采所倾倒,后倾尽所能,夺下花魁,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平步青云,踏进了煜王府。在府中使上了浑身解数,想让王煜屈于自己的淫威,好偷香窃玉,但是王煜抵死不从,有人还传言道:“淫邪女乱王府,闲散王保清白。”
此女不禁祸害煜王爷,更是为祸到了笺王府,惹得王妃神思不定,堪堪病倒,更是把王府搅得乌烟瘴气。
后入得将军府,此女更是大显身手,魔抓伸向了将军,横刀夺爱,破坏了将军和刘氏女的美好姻缘,实是人所共愤之事啊。
也有人问起此女长得是何样貌,竟能辗转于权利的巅峰之间。说书人一拍醒木,朗声道:“此女狐狸眼,吊梢眉,尖下巴,长得颇为贼眉鼠眼,但其不要脸的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及至后来说书人见到我真人时,竟惊为天人,拍案说:“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恍若神仙妃子。”
我又哄着忠哥儿吃了几块糕点,便收起了来,他再央我也不给他了。
我语重心长的教导他:“忠哥乖,大人的事情你莫插手,仔细你父亲打你。”
但这小屁孩别过了头,撅起了嘴说道:“忠哥儿没有娘亲,爹爹最心疼我了,怎么会舍得打我。”
我从银杏处听说忠哥儿的娘亲在生忠哥儿的时候难产而死,张茂离也不曾再娶妻,即使被说是鳏夫也不在意,只守着忠哥儿两人相依为命。
我默默看着忠哥儿嬉笑玩闹的神态,不禁十分心疼,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竟要懂那么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智被磨练成这样要吃多少的苦头啊。
我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狐狸姐姐也保护忠哥儿好不好。”
“你还是早日嫁给将军叔叔比较好。”说完他便笑着向外奔去。
小屁孩真是人小鬼大,难得我温情一番,却将这个气氛破坏殆尽。
我往屋外走去,恰好见到忠哥儿赖在张茂离怀中撒娇,张茂离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子。见到我出来,他对我点了点头说:“犬子无知,唐突姑娘了,请姑娘莫与之计较才好。”
“忠哥儿天真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先生多虑了。”
忠哥儿冲着我扮了下鬼脸,边蹦蹦跳跳地随张茂离离开了。
天气越来越严热了,樟树上的蝉鸣声不绝于耳,昼夜鸣响,甚是恼人,银杏找了小厮敲打了一番,但却收效甚微,只得随他去了。
很快到了夏至,为了度过夏至,我和银杏早起便亲手去小厨房做了夏至面,因为夏日炎热的天气,会让人食欲不振,于是,把面条过水晾凉,再配以各种佐料,就成了“夏至面”。
我们在厨房中忙活了半天,由于不是很熟练,所以制作了很久,最后,我捧着一碗面正出神,银杏在边上叽叽喳喳,像是只刚飞出笼子的鸟雀一般。
“小姐,我们给将军送去吧,将军上次给您送了一只木簪,许是亲手做的,这回您送一碗夏至面也是尽了礼数。”
我想着银杏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便应了下来。
我端着夏至面来到了外院书房,守在门口的随从似是叫伊一,长得甚是虎背熊腰,相貌魁伟,见我走来,竟一无所动,倨傲的站着。但是看到跟在我身后的银杏,他晒得黑红的脸可疑地变红了。
显然将军正在与幕僚商榷要事,我示意他不要出声,想等着他们谈完再进去,反正面本来就是凉的,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不成想,书房里飘来了“王笺”、“夺嫡”“元气大损”。
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想听的分明一些,岂料伊一高亢的嗓音婉转的啼叫了一声:“王爷,绿芷姑娘来寻你。”
交谈声嘎然而止,我不禁一阵尴尬,逡了伊一一眼,他还是高昂着他那颗骄傲的头颅,仿佛这句话不是他喊的。
一个人影从屋中飘然而出,卜易,将军的得力助手,博冠古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谁都不曾料到他有朝一日竟成了王笺的座上宾。他身着粗布衣衫,头上簪着一只乌木簪,但面目清朗,显得年纪颇轻,不像是手握要职的官员。
我对着卜易福了一福,他亦点了点头后离去。
屋内响起了一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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