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做的他也做了,什么后手布局,那都是后话。
至少眼下,他只能静观天下大变。
听到陈暮的话,荀和长呼了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此策,确实是一条妙计。”
或者说,是一条绝处逢生之计。
即是在病入膏肓之前,控制住病情,那局面尚能挽回。
因为幽凉并交青五州乱起,还只能算小患。
到冀豫徐乱起来,则是大患。
可等到荆扬益三州也乱的时候,那就是无药可救,如前汉末年,天下彻底崩坏的时候。
到那时,即便他们诛杀了宦官,控制了中央,也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此绝处逢生,便是在小患初生,大患未起之前,先一步掌握大义名分,在大患已起之时,快刀斩乱麻,将中央控制住。
如此后面荆扬益三地的豪强地主,就没有反叛的理由。届时以中央号令地方,很快平定冀豫徐的乱象。
到那个时候,边境之乱,也就不算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平定。
最重要的是荀和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那就是冀州是他们党人的地盘。
王芬做冀州刺史已经有五年,将冀州治理得十分不错,即便是天子也大加赞赏,认为王芬有治世之才。
因此党人要清君侧,完全可以以冀州起步。
那样的话,冀州地主豪强就是支持他们的,属于同一个派系。
等到宦官被诛杀,作为平定江山的既得利益者,等何进荀和等党人掌控中央之后,他们也绝不会反对党人。
如此一来,冀州叛乱就最先平定,只要最富庶的冀州无事,再慢慢处理其它叛乱即可。
想通了这一点,荀和也不得不佩服陈暮的目光长远,感叹道:“后生可畏,陈子归,你是我见过天下第一的聪明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聪明十倍,百倍。”
陈暮含笑道:“公舒先生过誉了。”
荀和站起身,点点头:“此策真乃智策也,老夫明白了,这就回去准备与大将军谈起清君侧的事情。”
与大将军谈?
陈暮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这是嫌何进死得不够快吗?
后来何进为什么会死,还不是因为他们保密计划做得稀烂,恨不得拎着宦官的耳朵告诉他们,我们要诛杀你们。
结果宦官被逼无奈,选择先下手为强,把何进骗进宫去,造成了大家众所周知的后果。
现在去跟何进聊清君侧,估计要不了几天,汉灵帝就得诛杀何进一家。
想到这里,陈暮连忙道:“公舒先生,千万不要与大将军谈起此时。大将军优柔寡断,必不会尽快下定决心,一旦事情拖久,迟则生变。先生应当暗中准备,到时机成熟之时,再果断行事,届时箭在弦上,大将军亦不得不发也。”
“子归说得有道理。”
荀和稍稍思索,点点头:“那今日便如此,老夫先走了。”
“暮送先生。”
陈暮起身相送,荀和在士人当中名望极高,以后自己若想欺世盗名,还得靠他,必须以礼相待。
此时已经天黑,门外年轻的荀彧在老老实实等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族兄,尚书令。”
见到荀和出来,荀彧恭敬地行礼。
荀和说道:“听陈子归一言,令老夫豁然开朗,文若,以后若有机会,多跟着陈子归学学。”
荀彧笑道:“我在尚书台跟着尚书令许久,亦是学到了无数在书本里学不到的知识。”
陈暮含笑不语。
论起智力,荀彧作为王佐之才,肯定比自己差不了几点。
如果陈暮的智力是110,荀彧怎么说也有98。
但为人处世与阴谋诡计上,荀彧还是差得远,如果能把这些补齐,估计智力提升到100,跟诸葛亮比一比还是没问题。
可惜荀彧也是死脑筋,在忠于汉室这一点上就是不开窍。虽然有风骨,但毕竟大势所趋,没法改变啊。
三人出了庭院,陈暮送到门外。
二人上了马车离去。
凉如水的月光洒落下来,将陈暮的影子投射在围墙之上。
马车缓缓离去,陈暮心中万千思绪,却是矗立不动,并不是在眺望远去的马车,而是在看向远方的天涯。
今夜过后,边境大乱先起,然后席卷内地,天下风起云涌。
陈暮已经劝过汉灵帝一次,没办法,扶不起来。
这是第二次。
如果荀和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刘辩顺利登基为帝,党人执政,天下至少要安稳个十年,一直到刘辩长大。
只不过要是刘辩也是个昏君,宠信宦官,再来一次党锢之祸,那就是另当别论的事情。
至少。
陈暮已经帮过汉灵帝几次。
这最后一策,亦是陈暮给汉灵帝最后的一丝温柔。
你曾经称呼我为国士,要提拔我为重臣。
可你我二人之间,终究有君臣之隙,做不到亲密无间。
江山天下,能臣将相,最后也抵不过时间,你贵为天子,亦终将会成为一捧黄土。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各奔东西,各安天命。
若是你死之后,刘辩能在何进与荀和的帮助下,撑过这一关,那至少说明你的后人还能够执掌皇位。
若是撑不过......就证明这天命并不眷顾你,我还是回去辅佐我的老大哥吧。
陈暮呆呆地望着远方的月亮,不知何时,秋风起,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不知何处雨,方觉此间凉。
“天凉了。”
陈暮缩了缩肩膀,转过身,跨入了自家门内,喃喃自语:“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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