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五原男儿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望着那两句刻在山壁上的诗，邓盛兴奋得像个少年。

“好文采！好霸气！”

“邓公过奖了。”

“此番子扬又立大功，想必不久之后就要入朝为郎了。”邓盛笑着说道。

郎官是个非常特别的职务。一开始这只是大臣们和皇帝加深关系的手段，比如张三做了二千石太守，他就会把自己家里的年轻人送进宫里当侍卫，为皇帝服务。需要用人的时候，朝廷就会从这些郎官中选拔干员，填补空缺。

虽然世官制被废除了，但是官僚集团仍然把持着上升的渠道，一直到汉武帝创办太学，通过考试选拔郎官，才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世族的垄断。

然而，最初凭才学进入仕途的那些人又成为了新的世族，然后和老牌世族联手，编织出一张覆盖全国的大网，加强了垄断。

虽然不公平，但这就是最符合人性的选择。谁都希望自己的后代能有一个更高的起点，但资源总是有限的。虽然大家都在批判阶级固化，但只要人类还是人类，这种现象就不可能彻底消失。

“若不在雒阳做一任郎官，朝廷怎么能放心用我呢？”云飞摊了摊手，说道：“这制度能延续上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

但是这制度能不能跟上时代的车速就不好说了。

云飞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子扬去后还有没有人能镇得住五原了。”邓盛叹了一口气，说道：“檀石槐虽已退去，我心里仍是不安哪！还望子扬荐一猛士继任别部，以安五原。”

“此是应有之意。”

其实云飞也有这个想法，本来他还打算去找邓盛，却没想到对方先来送助攻了。

“既然如此，子扬准备举荐何人？”

“我部善战者虽多，然能独领一军者少。不瞒邓公，我麾下能胜任者仅有两人而已。”

“仅有两人而已？”邓盛大笑：“如此猛士，得二人已是天幸，子扬尚不知足耶？”

“国难当头，只恨无人可用！”云飞摇了摇头，说道：“第一人乃中山靖王之后，姓刘，名备，字玄德。此人曾在卢公门下学艺，又与我转战草原，屡立战功。若是由他接任司马，想必邓公也能放心了。”

“卢公海内名儒，文治武功皆是上品，他的门生自然让人放心。”邓盛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不过你舍得把他留在五原吗？”

“玄德是汉臣，又不是我的家仆，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说法？”云飞抬头望天，叹息道：“现在国事艰难，陛下在宫中孤掌难鸣，身边只有些宦官还算忠心。可宦官卑鄙，不能远谋，为刀俎尚可，要他们辅佐陛下兴国安邦……难矣！”

“子扬所言甚是！”邓盛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宗室难得出了个人才，当使他往雒阳，为陛下分忧！”

“我这次就是要带他去雒阳。”云飞点了点头。

“那第二人呢？”

“他叫高顺，是我麾下一名军候，单论统兵之能还在刘玄德之上。此人沉稳有度，可以托付重任。”

“子扬如此看重此人，我自然也相信他能胜任，只是你为何不推荐吕布？我听说他斩了中部鲜卑大人，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奉先神勇，当世无双，但他太冲动，又缺少主见，不适合独领一军。”

“可惜。”邓盛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就让高顺接过司马的职位吧，今夜我就写公文，明日一早便让人送往雒阳。”

“那我就先代高顺谢过邓公厚爱了。”

临别之时，邓盛握着云飞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子扬此去，如大鹏展翅，一飞冲天。然，宦海浮沉比沙场对决更凶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子扬在朝中无人照拂，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多谢邓公教诲，云飞铭记于心。”

数天后，云飞迎来了雒阳的使者。

灵帝亲自下达了诏书，除云飞为中郎，爵位五大夫。与此同时，太尉府也下达了任命，以高顺为假司马，代行九原别部；吕布、李肃为军候，以为辅助。

营中上下纷纷来贺，高顺、吕布、李肃自然也要拜谢云飞提携之恩。

云飞将三人扶起，劝诫了一番，然后与雒阳的使者谈起了朝中的局势。

“敢问尊使，朝廷是如何处置那两人的？”

使者一听就知道云飞指的是哪两个，当即答道：“我出雒阳前，朝中对此事还争论不休，有人奔走营救，也有人上书要杀他们……”

“自然是与段公交好的那些人了。”

云飞点了点头。

夏育和田晏都曾在“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麾下服役，而这位名将后来成了宦官爪牙，这次忙着救他们的自然就是宦官一党了。

这年头做官固然要靠上面有大佬罩着，而大佬同样需要门生故吏帮衬，如果夏育和田晏被问斩，段颎就孤掌难鸣了。

所以宦官力保这二将，而党人则是全力以赴，要致他们于死地。

同样的道理，云飞去雒阳前举荐高顺，让他接管九原驻军，也是为了继续掌控这支部队。当然，他自己举荐是不行的，而由邓盛这位并州刺史举荐却是名正言顺。

果然，事情很顺利地办成了。

使者回去后，云飞立刻就忙了起来。

除了高顺、吕布、李肃这三个获得了关键职位的人，其余军官和近卫何去何从，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曹性娶了本地大户的女儿，他要留下来过日子，总不能硬把人小两口分开吧？魏越倒是想去雒阳长长见识。

由雁门和五原大户子弟组成的近卫队也分成了两拨。有人故土难离，有人想去闯一闯，最后跟着云飞去雒阳的有四十九人。

他们要离开，很多职位都空了出来，云飞便让留下的人补上。在离任之前，他逐一行文，让曹性亲自送去给坐镇晋阳的邓盛，算是对这些人有了个交代。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云飞一行从九原出发，在熹平六年的十一月抵达了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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