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森森的日记。”童宁眼睛湿润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森森经历了那么多。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在我们面前一直都是笑脸。我们要是能早点意识到,或许他也不会走上绝路。”
“……走上绝路?既然您这样说,那么,其实您与妹妹的意见不一致——您相信森森是自杀的吧?”
“我不知道。”她看着那几张撕下来的日记,重复道,“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真的不是已经信了吗?
“虽然……妹妹坚持不信,但现在……妹妹已经……而且警察确实调查过了,我也确认……那遗书,确实是森森亲笔所写。再加上日记的佐证……我想,或者,是在最后时刻,起了什么变故吧?让森森终于再也难以承担了。但无论是与不是,森森走得那么惨,学校却为了名誉而推脱责任,这是不争的事实。”
“日记的佐证?”南晚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当时,我翻开日记,前半部分,全都是森森被霸凌的痛苦记录。”童宁想到那笔笔记录,痛苦地流下泪来,“他一直一直一声不吭地咬牙撑着。他一定很痛苦吧。后来他终于遇到了他爱的女孩——伊德……伊德海拉。因为这个女孩,他变得开朗起来了。日记开始转为描写他的情意。然而,在森森自杀前的最后一篇日记中,他写着,‘我不能继续忍耐了。或许这样是错误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像以前一样一个人了。’我一直想……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要是森森离世的那一天,我们再敏感些,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童宁再也说不下去了,不断地哽咽着。整个房间被哀伤的气氛所笼罩。
“……伊德海拉?”式微沉默片刻,开口道,“伊德海拉在克苏鲁神话传说中是梦之女巫,是年轻迷人女子的化身。这应该是个代号,或者说,昵称。”她仔细地想了想,“很可能这两幅画像中,有一幅便是伊德海拉。”
毕竟,在日记中画下心爱之人,是陷入爱情中男孩的通常做法。
“而且,若是崇德大学中并没有另一个和我长得像的人,而我也未见过童森森,那么,吴莹便很可能是伊德海拉。”
“辅导员与学生?禁忌之恋啊。”南晚眨眨眼。
式微感觉好像有一丝灵感划过脑海。她似乎抓到了一条在黑暗之中,将一切事件连接起来的线索。
辅导员与学生……
曹娟与钱承:教授与学生……
“对了,您刚才提到,因为她们,森森才会自杀。”式微指着画像,再次提问。傅之阳不由感慨,不愧是式微,过耳不忘。“她们做了什么?”
“……你们自己去日记中看吧。”童宁闭上眼睛,痛苦地蹙起眉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式微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是会带他们去找童凉,并设法拿到日记本。但她还有其他疑惑,继续问道,“为什么当时找到日记本,没有立刻将日记交给警察,而是转交给妹妹了呢?而且还将这几页图像撕掉?”
童宁睁开眼睛,眼睛中仿佛有两道黑漆漆的隧道,正向着无限痛苦的黑暗延伸。
“在日记本的第一页,有妹妹的字迹,她写着,‘不要交给任何人,先交给童凉’。所以,我们就先转交给了妹妹,希望能帮助妹妹恢复正常。可是,妹妹见到了日记本,虽然镇定了一会,获得了安慰,然而,一见到这几页图像,就会发狂,一边大叫着‘凶手,魔鬼’,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所以我们不得不在慌乱间将它们撕下来。”
童宁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痛苦。童淑也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难想象当时场景,童宁和童淑会有多么的崩溃。
“后来,南警官联系我,”童宁再次开口,声音仍在发颤,“我便想,这么久了,竟还有人在关注森森的案子,或许,是转机吧。谁知道呢?但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那关于这幅莲花的图案,”静默片刻,式微指着第三幅上的莲花图案,“这个图案,童森森或者童凉女士,有和您提过什么吗?”
童宁摇摇头。“只有那次森森说过,活动上要准备莲花。日记中也只简单的写到,社团活动,要举办一个重要的仪式,其中需要莲花。至于这个莲花图案代表的意义,他并没有提过。”
南晚回顾了一下童森森的资料,摇了摇头,“他的资料中,我没有查到他参加过社团活动。”
***
因为人数多了些,便由南晚带着童宁和童淑打车,式微载着之阳和纳秋,分别赶往第十医院,再在医院前汇合。
经过商量,童淑和童宁先到里面与童凉交流,拿到日记本。至于式微、纳秋、之阳和南晚,都在外面时时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惜过程并不顺利。童凉一直低头抱着日记本,虽然亲人的到来让她减少了紧张和敌意,但每当童宁有要去取日记本的倾向,她就像是保护幼崽的母亲一样,充满攻击性。
实在没有办法,童宁和童淑只能像以往一样与她说说话,一直等到晚上,她如常吃下安眠药品休息后,才从她因熟睡而失掉力气的手中抽出笔记本。
童宁将笔记本递给南晚。
“南警官……日记——”
南晚接过日记本,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童宁欲言又止。
“我们会连夜看完。”式微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未竟之意,“在童女士醒来之前,我们会看完的。伯母你们不如先回家休息,等明早再过来。”
“对呀,伯母,放心,如果这件事情有隐情,我们一定不会放弃的。”
虽然童宁不放心这边的情况,但童淑也确实经不起熬夜,更何况由于白天情绪过于激动,此时母亲格外疲惫憔悴。
童宁便不再坚持,劝服童淑,暂且先一同回家,早上再过来。
式微几人则走向医院的活动室:经南晚协调,医院为他们在夜晚研究案件而特殊开放的场所。
活动室已经被收拾的井井有条。活动空间相当宽敞,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壁,方便医生和护士对内观察。墙壁下放着花盆,栽满绿植,有些开花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室内有圆桌和圆凳,成套摆放,桌上的象棋、跳棋、桌游等棋类游戏用具已被工作人员有序归置。离门最远处则是沙发区,干净的茶几和舒适的沙发整齐摆放着。
“这里的条件还不错嘛。”南晚环顾一周,几人来到沙发区,依次坐下。
“嗯。这样考虑下,费用估计也不便宜。”
虽然是公立医院,但想必也不会便宜吧。
傅之阳想。
“虽然崇德大学一直坚持童森森是转学的,死亡事件与学校无关,但崇德大学表示,出于同情,愿向童家支付赔偿金。当时,童凉坚决不肯接受。后来,童凉从崇德大学离开后就精神失常,大学为了息事宁人,又决定承担了童凉在第十医院的大部分开销。这次,童家最后没有拒绝。”
听到南晚说完,其他人都沉默了。想必,这是很屈辱的事情吧。然而,童家并不富裕,童森森也是以特优生入学,这样的家庭供养和照顾着童凉,多少是很难的吧。无论是在经济还是精神上。
在活动室中,式微轻轻翻开了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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