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天亮，起床简单地洗漱一下，望着镜中的自己，蓬松的黑头发散乱地垂至腰际，红肿的圆眼睛带着大大的黑眼圈，唇无血色，满脸哀戚。

“这样的我，看起来真的是很糟糕啊，，，”，栗乐乐对自己说。

拿出素颜霜，口红，眉笔，简单化了个淡妆，从左边扎了一个发辫别至耳后，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涂上口红气色好很多，柔顺的长发趁得那圆脸愈发可爱。她本想挤出一个笑容，可是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样的，一点都不听大脑指挥。

“果然还是勉强不了吧，，，但是，栗乐乐，你要加油呀，现在你只有你自己了呢，，，”

栗乐乐拿好包，锁好门，出门到村口去等公交车。

六点的天还早的很，天空是一片鱼肚白，飘着几朵蓝紫色的云。叽叽喳喳的各种鸟在山林间飞窜，起得早的农妇早已在拔草、洗衣或是做饭了。

走到村口，已有人在那等着了，是同村的一些老人和妇人，免不了要寒暄几句。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栗乐乐已经开始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了，尽量让自己的情绪隐藏下去，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和脆弱——从小到大，她总是习惯这样了，自己消化所有的难受和问题。

“哎呀，乐乐回家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热情的阿姨堆着笑问到。

“昨天下午回的。”

村里人都以为她去了北京的学校，栗乐乐只告诉了妈妈是去男朋友家。

“北京现在不是很严重吗，看新闻都封城了。”

“嗯嗯，现在出不来了，我先回来在县城同学家住了一个礼拜，之前还能出来。”

栗乐乐只能又撒一个谎，这些村民每问一句，都会让栗乐乐想起当初去他家时那种期待、紧张却又快乐的心情，还有见到她后，他握着她的手到家都没有松开。

才短短两个月，怎么现在就是这样了呢?她有些晃神，对自己回到家乡这个现实还没完全接受，更没有接受三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心，又开始疼了。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公交车，栗乐乐戴上耳机，找了个单独的座位坐下。车上认识的人都在寒暄，插科打诨，热闹极了。此刻正应了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窗外还是那些山，山脚下还是那些房子，十几年了，都没有什么变化，从她读小学，从奶奶还在还很健康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只是那些房子里，也已经有很多人不在了吧。年老的，过世了，女孩子长大了嫁人了，年轻人赚了钱在外面买了房子。只有世代的农民，还守着这山水，这土地。

童年的回忆又开始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和好朋友徒步走两小时去学校，在路上总有好心的司机顺路载她们一程。那时候都是善良朴实的人，别人一喊，她和桃子便开开心心上车了，一点也没想过别人是坏人。

现在长大了，要是还有人停下来要顺路载她，她都要多个心眼，看看车看看面相，看看那些人的眼睛。上了车聊天也不再告诉别人自己家的具体地址和父母名字了。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有个中年人载她，就把她吓到了，他竟然说要包养栗乐乐，那时候栗乐乐连怎么谈恋爱都不知道，被这个词吓坏了。

她坐在车上一阵阵的犯恶心，听着那人滔滔不绝，说一个月给她一万块钱，不算买礼物吃饭，还说他老婆怀着孕，二胎，看到就觉得恶心，黄脸婆。只是因为在没有人的路上，栗乐乐不敢说什么激怒他，只说自己恋爱都没谈过，没有什么兴趣。后来，那人经过街上买烟的时候，栗乐乐下了车跑了，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让栗乐乐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人的婚姻是这样不堪，有的人是这样卑劣无耻。那时候栗乐乐正爱看三毛和张爱玲的小说，以为爱情大概都是三毛与荷西那样的忠贞痴情，又或是张爱玲书里那样爱而不得的悲剧，可是那些人都是真心爱着的呀！

“那人的老婆好可怜。。。”，想到这件事，栗乐乐忽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幸运的，因为她的男朋友从来不和别的女生暧昧，三年多了，只对她一个人好。可越这么想，栗乐乐就越难受，如果他是这样好，为什么他不要她了？

车程只有半个小时，栗乐乐却想起了过去好多年的事。直到下车，还不能从回忆里抽离，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有人拉着邻村的老姐妹，诉说自己在家被媳妇给气受；有的寒暄彼此的孩子学习、个子或者工作；有的在忙碌地收拾摊位上的菜品；有的提着个小孩一路问价，，，，

这便是栗乐乐家乡的风土人情，都摆在这街上了，那些失子、孤寡和其它不幸福的人都隐藏在这些人当中，你或许能从她们的眼角眉梢发现那些愁苦和悲痛，但你走近，他们会挤出笑容：

“小妹妹，买点什么？这辣椒很好的。”

即便受过许多生活的苦，也没有人放弃努力地生活。那些眼泪和叹息都留在深夜难眠的时候，天亮了，他们会去田里劳作，会走到老朋友那里坐坐，绝不会跑到河边或是楼顶，结束生命。

都是可敬的人呀！

“相比他们，失恋算得了什么呢？”，栗乐乐不禁想到，也觉得自己的脆弱有点可笑了。

这么想着，心理有了些力量和勇气，便一路逛着，买了辣椒，白菜，猪肉和面条，还去定了桶装水和大米。总之，有了这些，栗乐乐相信她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了。

太阳渐渐升起，凉意褪去，街上热热的，人们的脸上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更加有烟火气了。

“说到底，我和他们都是平凡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