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这屋子太,好了,绾衣自知,有罪,那就是罪奴,他自己都,认了的,一介罪奴怎么配住这么好的地方。”
“殿下是要?”
青桐满头黑线,忍不住道,“才从内务司拿来绾衣的身凭,给他晋了阶,现在也是清华殿的二等内侍,殿下怎么转头就忘了。”
床榻上,绾衣瞳孔一缩,思绪有些运转不过来。
什么意思?
什么叫晋了阶,他现在是二等内侍了?
他还在纠结怀疑呢,凤还朝完全不知道他醒了,就这么大喇喇往青桐怀里一靠,笑道,“傻青桐,你想啊,他好歹是孤殿中的人,要还是低等内侍,走出去别人欺负他怎么办?”
青桐愣了。
绾衣也愣了。
这画风好像哪里不对啊……果然,下一秒凤还朝又道,“他是孤的奴,除了孤,谁都不能欺、负他,就是死,他也得死在,孤手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凤还朝笑盈盈的眼睛里全是对自己玩具的占有欲,转瞬却又撅起了嘴,一副小女孩子恶作剧失败后俏生生的娇气。
“青桐桐,孤都这么给,他面子了,帮他晋阶,给他上药,还不会打死他,而且,孤保证,他一天不死,孤就一天不,换新的奴侍,孤都,对他这么,好了,他肯定会,自惭形秽,自觉不配住,这么好,的地方,孤怎么忍心,不满足他,这么虔诚的,请求……”
她难得说这么一大段话,繁花似锦的,可所有这些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这屋子必须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遵,婢子这就命人拆……拆屋子。”
青桐无言,只觉得自家公主心思多变,折磨人的手段愈发高山仰止,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而绾衣被裹着伤脸,再气愤再怨念深重也说不了话,只能被动接受这一“不忍心”的安排。
到最后,青桐还是问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想问的一句话。
“殿下,怎地偏偏就是他呢?”
凤还朝摸着奶生生的小下巴,偏头道,“长得好看,身子骨结实,一个字儿——抗揍!”
……
等青桐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凤还朝和绾衣。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
绾衣以为今夜也就这么过去了,等凤还朝离开,他就可以实施计划了,可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靠近,轻轻地。
绾衣立即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过来。
一抹冰凉触及眼皮,他心脏一颤,很想睁开眼瞪过去,还是忍住了。
小小少女探出的圆润指尖一下一下点在他眼皮上,还恶作剧的绕着他眼窝打圈圈,微痒。
“喂,你都睡了,快一天了,怎么还不醒?”
呵,换她挨这么一顿鞭打试试,醒不过来才是正常的,他能醒过来还是因为他自幼习武,身体韧性强过一般人所致。
所以她是什么意思,要他醒过来做什么?
绾衣心头涌起无限恶意的猜想。
“掌医嬷嬷说,你身上,有暗疾,她治不好,楚老头也治,不好,那这次是孤,太冲动了,孤不是真心,这么打你的,只是喜欢你。”
喜欢?怎么可能,明明就一身的公主病,小小年纪心肠却恶毒无比,不分好坏,只要看不顺眼就会动手,不弄死,就是觉着好玩,这叫喜欢?
凤还朝才不管他什么心理活动,哀哀切切继续道,“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孤就控制不,了想把你,眼睛挖下来,孤真的很喜欢,喜欢你,孤自己也,没办法,孤不说抱歉,但若有一日,等孤长大了,周游大陆,一定为你寻,一位神医,治好你。以后孤下手,会尽量,轻些的,你快些,醒过来,乖乖做孤的,奴侍好不好?”
明明这么恶毒的话,她却像十分委屈似的,指尖又轻轻戳了戳他眼窝。
“喂,你为什么还不醒啊,孤要生气了,要揍你了哦……诶,算了,不吓唬你了,你来凤宫,这么久,应该还没看,看过春猎吧,这次孤,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春猎可热闹了,又是父皇,登基十年的,庆典,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来……”
小小少女许是累了,就趴在床榻边,百无聊赖,絮絮叨叨的,好似把平日里的骄纵任性、顽劣不堪一下子都收了起来,如同幼兽收起了稚嫩的爪子,在这样空荡的,她自以为安全的环境里,吐露心声。
声音里都是无人陪伴的失落。
“四皇姐和五,皇姐,一个只知道,看书,不搭理孤,一个天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说了两句话,就转身要走,孤知道,她是嫌孤,说话费力,才不想同孤,一块儿玩的。”
“孤也想练武,可是楚老头,他说,孤身骨,太弱,气力不支,说话走路,都比别人难,更别说,是,练武了。每次春猎,看着,皇姐,骑在马上,那样欢喜的,样子,孤好,羡慕她。”
“你醒了,就能陪,孤玩了。”
或许是难得说这么多话,小小少女声音越来越低,那样无助的,到后来更是两三个字一喘,“大祭司,还说,我这是——”
“殿下。”
青桐在外头敲门。
她没了声音,然后,冰凉指尖离开他的眼窝。
紧接着是一阵温软触及眼窝,一触即分开,他甚至听到了小小少女安慰的声音。
“亲亲了哦,这样就,可以快些,好了,这是印章,你以后,就是孤的人了。你答应孤,不要生,孤的气了,孤数两个数,你不说话,孤就当你,答应了哦。一、二,嘻嘻,孤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眼窝处又被印下一抹温软,湿糯着犹带奶香气的……口水。
躺在床上装晕的绾衣:……不带这么作弊的,这是犯规!
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远离至门边。
绾衣眼睫轻颤。
此时此刻就是不睁开眼,他都能想象出来,当打开门之后,站在人前的小小少女一定是扬起下巴,那副高高在上的骄矜模样。
不知道怎么了,方才小小少女的那句“你答应了哦”连同流连于眼窝肌肤处,那样一抹冰凉,一丝温软,萦绕心脏。
他忽然就有些茫然。
就算这间屋子快被人搬空了,还是那个小小少女下的的命令,变得破旧凌乱,只剩一床绣了莫名浅青色花朵纹饰的被子,也无动于衷。
他知道凤还朝去了凤翎殿,去见了凤后,或许,很快他就要去刑司走一遭了。
可他依然不大想理会。
直至后半夜,房梁上突然跃下一道蓝衣身影,他领口绣着的墨蓝回纹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蓝衣侍者落地后,直接半跪在床榻边,神色无比恭敬的喊了一声——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