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刚迈进阁臣办事处,高仪就道:“皇上准备练支新军。”
高拱坐定,叹了口气说道:“早晚的事,意料中的。”一面接过圣旨看。
“咱们这陛下的算盘当真是打的妙啊!”高拱看完之后,也不禁夸赞起来,指着圣旨说道:“陛下欲练新军,可却以亲军之名命之,这是在试探勋贵们的反应了。”
要知道大明的皇帝亲军,那就是上二十六卫。如锦衣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那是各自有各自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想插个针都没有空地儿。
但土木堡之变后,除锦衣卫,与四卫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之外,亲军二十六卫的其余各卫已混同于京营普通部队,虽然名目未改,但已改为由兵部管理,不再是皇帝亲自指挥的禁卫军。
高仪笑而不答,能爬上阁老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皇上是在等着勋贵们疏奏!皇上想要一扫文贵武轻的局面,勋贵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他们早就被文官们压得透不过来气了!但皇帝虽然表了态,可他们却依然装死,是因为没有人知道陛下底线在哪里,他们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会出局。如今虽说苟延残喘,但不是还活着吗?
但是现在不同了,高拱被陛下压制的无法动弹,那么张居正也不敢轻举妄动。陛下又派人招募的都是少年郎,又为此成立一支新军。而新军的统领就是如今右都督马芳的长子马栋。
等那些少年郎们回京之后,恐怕勋贵们会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支新军当中。这简直就是翻版的教武堂!
高仪半晌才问道:“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陛下已经把我们的路子都堵住了,即是亲军当以‘卫’名之,可陛下倒好,取了‘威武营’这个名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调侃的意味。亲军又由陛下的内库养着,又单独放在保定府不与其他诸卫混杂,明着是告诉我们也许这是陛下一时兴起,可这暗地里的意思是不想任何人插手这支亲军。而且领军之人又是马栋,恐怕所有人都会往制衡上面去想。”
高拱自然也是看的透透的,放下圣旨颇为无奈地说道:“更何况这京师又来了一个海青天,他才是陛下真正的大杀器,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屠刀,砍的人一点脾气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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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芳这次回京可谓是春风得意,得陛下召见,封了自己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得头衔,那可是正一品的官员,自是自己也没高兴太久,因为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让他的宝贝儿子马栋去训练一支新军。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盛极必衰,过犹不及。
自己已经当上右都督,这是大明普通武人能达到的巅峰了,如果他的儿子再受宠,那么毫无疑问,短短数年,他必将被众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我们就拿大宋的蔡京父子来举个列子吧。蔡攸与其父蔡京同受皇帝的器重,于是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有些人肯定会觉得不理解:不是说‘上阵父子兵’吗?父子之间怎么会搞到这种程度?
其实在权势面前,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对权位的追求往往使人利令智昏,置一切师弟、同僚、挚友之谊于不顾,各怀拳经,各结内援,各蓄党羽,不择手段,以合纵连横之术,行倾轧排陷之计。而且,因不同阶段的利害发展,会不断地将亲疏敌友的关系迅速变位。
因此倘若马栋被皇帝重用,而那时马芳也没脱离朝堂的话,那么父子俩必定会各立门户,而且绝不能成为一派,相互争斗,在所难免。不然,就是父子俩都被皇帝一窝端,马家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那么马栋会成为第二个蔡攸吗?用屁股猜也能猜到。
“父亲为何闷闷不乐?”马栋见马芳回到府邸有些不解,“父亲替陛下整顿三大营,孩儿替陛下训练亲军。可谓是简在帝心,不应该高兴吗?”
马芳瞪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非常之福,亦有非常之祸。”
马栋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解的问道:“父亲,你说的,怎么孩儿有些不明白?”
在武功方面,他自问不输给任何人,事实上也是如此,大明军界,还真没有人敢打他的脸。但遇到其他方面的问题,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马芳叹了口气,想了想,对儿子说道:“这些日子,你随侍皇上身边,切记要好生做事,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伴君如伴虎,一步行差踏错,别说未来可期了,就是性命,那也是保不住的。”
皇帝的心思实在太过诡异,马芳这番话,便是想点醒儿子,不要惹祸上身。
马家父子对话的时候,秦川也正在给朱翊钧答疑解惑,“明白了吗?”
朱翊钧愣了一下:“师傅,那马芳不会解答给马栋吗?”
秦川笑道:“你是皇帝,他是臣子。说与不说,明与不明,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