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眼里却无半丝笑意。
他一抖袍袖。
哗!
数以千计的榆钱叶子,从漩涡中飞了出来,化作上千金色小僧,口喧无名佛经。
随着诵经声大作,佛门金光也愈发璀璨炽烈。
一道道金线,纵横相连,竟凝聚成了一个金光璀璨的“*”字。
平铺于周逸头顶上方,横跨半座宫殿,压向宫殿中央的那条阴阳鱼。
原本还算稳固的太极阴阳鱼,在佛光的压制之下,再无法维持原状。
太阴寒煞率先呼啸而起,涌向庞大的“*”字。
而来自千名百姓的阳气则顺势回流,向下泄入地底,重新流淌进瓦坛。
那个因为自身阳气散尽,而被两名蚌女抬走的男子,也渐渐停止抽搐,随着阳气回到体内,他脸上重新浮起一绺属于活人的生气,可也依旧半死不活。
宫殿的守卫们被惊动。
虾兵蟹将们从殿门远处冲了过来。
尚未接近,就见到一名白袍僧人,行走在偌大的金光*字之下,竟能与大王修行所用的太阴寒煞之气相抗衡,一个个怔立当场,惶恐不安,不敢再靠近。
直到这时,灰袍老者终于开口。
“你,为何要来找我寒鳖岛的麻烦?”
周逸边走边道:“那你为何要到我广元郡偷人?你试图通过卓梦媛,找到不久之后那场大战的人间仲裁方子期,又有何目的?”
乌头大王一怔:“难不成你就是广元郡里,那个逐杀大魔头的神秘高人……荡魔真人?”
闻言,周逸面色不变,心中却微微错愕……荡魔真人?
小僧何时又多出来这么一个绰号?
不过这称号听起来,倒是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真武大帝有些撞名啊。
“不对。”
乌头大王脸色忽然一变,喃喃道:“你知道我辈在找方子期,难道你不仅是荡魔真人,你是……难道你就是……南庭江府始终不愿提起的那个神秘公证人?”
“阿弥陀佛,不愧是千年老鳖,一句话就能分析出这么多。”
周逸双手合十,不置可否,低喧一声佛号:“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好好回想一下,你们这些封号太守,为何要找方子期这么一个吃了后也无法长生不老的人间落魄公子?他那人间仲裁的身份,究竟还有何特殊之处?”
“你……”
乌头大王怔了怔,纵然修行千年,老奸巨猾,心思深沉,一时半会也无法跟上周逸的思路。
“想好了吧?你不用急着回答小僧,这些念头放在脑中便行……”
周逸脸上笑容不减,雪白的袍袖再度扬起,早已并拢的双指,从上往下,如剑劈斩。
嗡!
道韵悬天,却若天河倒坠,压向岛中宫殿。
“我……”
乌头大王眼皮疾跳,脸色阴沉,愤怒,惊讶,忌惮,慌乱……非但完全跟不上对面僧人的思路,并且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阿呀呀呀!
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不按套路来的僧人!
乌头大王也无暇多想。
他念念有词,仰头吞吐,瞬息之间便已将散落于岛屿四面八方的寒气尽收腹中。
轰!
太阴寒煞之气汇聚成一股狂潮,宛若冰海倒涌,席卷向宫殿另一边的周逸。
伴随着一声声巨响,宫殿四面八方的结界禁制已被寒煞之气冲垮,四分五裂,破碎成渣。
殿柱坍塌,墙壁倾倒。
原本华美而庞大的宫殿,如同不堪重负的草庐竹楼,碎裂成一片废墟,在寒煞之气的巨流中化作乌有。
青面夜叉早在第一时间飞身逃离。
那些妖物所变化的守卫和侍女们,大多数没能逃出,被冻结在寒煞之气中,须臾间肉身瓦解,魂魄消融。
乌头大王眼里浮起浓烈的心疼之色。
这座宫殿,包括悉心培养的“侍卫宫女”,耗费了他太多的心血,某种意义上而言,等同于他的鳖子鳖孙。
然而对面那个僧人实在可怕。
若不能在第一时间以雷霆万钧之势,动用最强杀招,出其不意将其解决,时间拖久了反而只会对自己不利。
乌头大王如是想着。
可下一瞬,他如同被雷霆劈中,身体僵硬,满脸不信。
铺天盖地而去,席卷整座山头的太阴寒煞之气中,那僧人双手持印,身体好似一道不断拉长或是折叠的白光,穿梭其间。
非但不受其扰,且如履平地,轻松自在,让他不惜自毁巢穴的雷霆一击,成为天大的笑话。
乌头大王愤怒得想要咆哮。
他只感觉打从这和尚进入寒鳖岛后,自己多年以来的精心布置,各种防范措施,竟都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还没等他咆哮出声,僧人悠扬的声音飘来。
“这便是老鳖你最强的手段了?那么也该轮到小僧了。”
嗡!
天头那道可怕的剑韵又向下压了一分。
乌头大王身躯狂颤,表情凌乱,眼里充满了荒唐古怪,以及浓浓的忌惮。
到此时,他才确定,对面的僧人绝对不止真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