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袖中那片大点的圆叶,突然向后飞出。
变大之后,化作一面青色的圆盾,封堵住了石阶甬道上方的牢门。
丝丝缕缕的青色气流,从变化后的叶符中溢散开来,宛如一根根长须触手,竟在转眼之间,游走遍布于水牢四面八方各个角落。
俨然已将水牢覆盖遮蔽。
“这……”
卫小肠回头见到这一幕,惊讶不已。
没过多久,隐隐听见破风声传来,似有人在外攻击水牢入口,过了许久,方才安静。
“恩人到底有何用意?”
卫小肠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封在了水牢里。
虽然有些奇怪,可也并未深想。
刚走了几步,他就被左边牢笼中的景象所震慑,目光久久难以收回。
水牢中的囚犯,有的浑身冒着黑烟,有的背生双角,有的在啃噬自己,有的不男不女。
他隐约能看到一丝丝黑气,在这些人体内蔓延游走,却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陡然间,他明白过来什么,眼里流露出痛苦以及同情。
自己之前那段时间的处境,与他们也都差不多,沦为妖怪,痛苦不堪。
也多亏那位行侠仗义的酒葫芦大侠,也就是恩人,给了自己那两片叶子,帮自己祛除了妖性。
若非如此,自己如今恐怕已经彻底变成妖怪了吧。
“不管怎样,我都不该怀疑恩人。”
卫小肠抿了抿唇,走过那片水牢,很快又看到一座水牢。
水牢中关着两人,其中一名女子略显眼熟。
“是她……那个不良人。”
卫小肠认了出来,那个抱膝假寐的女不良人,正是之前自己被围杀那晚,唯一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不良人。
这时,水牢中的女子也被惊醒。
韦幼娘睁开双眼,看到是卫小肠不由一怔。
旋即她意识到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赶忙去喊一旁伤痕累累的韦业成。
“她见到我干嘛这么开心?同样都被关在里面,还指望某救她不成?”
卫小肠心中奇怪,脚下却并不停留。
他继续向前走,不多时来到第三座水牢前。
牢里关着此间最后一名囚犯。
那是一个十分平静的年轻人。
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头发却已全部花白,皮肤也在水中泡得苍白,满是褶皱。
或许因为关押时间太久,和看守者已经混得很熟,竟然借到了一本书,此时正借着上方逼仄天井渗进的微光,捧卷而读。
卫小肠在牢门前站定。
他满脸古怪地凝视着那人,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叫赵平生?”
赵平生抬起头,脸上竟浮起一丝微笑:“正是,敢问阁下是?”
“我叫卫小肠。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句话,并且给你送来了一片叶子。”
卫小肠从袖中取出那片榆钱叶,随后开始回忆起至今不知姓名的恩人,临走前所留下的那番话。
赵平生看到榆钱叶子,不由怔了怔,随后将书卷塞入衣襟,道:“阁下请说。”
隔壁水牢中,韦幼娘,以及刚刚苏醒的韦业成也在竖耳倾听。
尤其是韦幼娘,当她看到那片榆钱叶子时,明媚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激动。
卫小肠抓了抓头顶所剩不多的卷发,随后努力模仿着恩人的语气。
“赵平生,都已经过去四个多月,欠我的买命财,莫非不打算还了?
明日之后,牢门开启,记得执此叶,前往城南的城隍庙。”
说完,卫小肠把手伸进栅栏,想将榆钱叶子递给那人。
见那人依旧只是原地僵坐,目瞪口呆。
卫小肠轻叹口气,“早知道会这样。”
恩人让他捎的这话本就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而这片榆钱叶子,在没有见识过它威力之人看来,简直就是搞笑。
卫小肠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这叶符不可思议变幻莫测的神威,心头咯噔一跳。
就见那个名叫赵平生的被囚者忽然仰头大笑。
可笑着笑着,赵平生眼中却流淌出泪水,转眼已是泪流满面。
偌大的汉子,为守真相蒙冤入狱,承受凌辱,日夜煎熬,却从来都是一笑了之。
此时竟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你这是……”
不等卫小肠再多说什么。
赵平生已经毕恭毕敬,双手举越头顶,接过榆钱叶子,抱紧在怀中。
“是他……他终于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