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卓正在熟睡间，突然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再入睡。看看已是寅时，离黎明不远，忽然想到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收到刘萧的来信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他心里打着鼓。披衣起来，看着窗外明月渐渐西斜，刘萧的笑脸忽然出现在里面。

萧儿！杨云卓把着窗棂再细看时，月亮里哪有刘萧的半点影子。他回身点亮了油灯，伏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堡主武新平，一封给铁血骑其他四个弟兄。然后简单地收拾了行囊，悄悄地从马棚牵了自己的骐骥宝马从后门出了庄子。

深夜亥时，莎车国王宫的书房内，穿亚黄亮色镶毛边长袍的右相乌尔都正和国王密谈。

莎车王四十多岁，体态肥胖，身上罩着皮毛的大氅。他脖子很短，看起来连脑袋都缩了进去，但是一双眼睛却如秃鹰般锐利。右相乌尔都看起来五十多了，生得短小精悍，长一撇山羊胡子，眼睛生得如老鼠一样小却灼灼有光。

白霸皱眉问道，“你是说，班超派了班勇和公孙腾来查咱们购买中原兵器之事？“

乌尔都脸色凝重，“是的，大王。班勇前日已经到了长史府，虽然还没见什么动静，可是我们决不能大意。我们要迅速通知金面人一伙，近日还是不要行动为好。”

“我堂堂一国之主，做事还要畏手畏脚。大汉欺我太甚。”莎车王说着恨恨一拳砸在桌子上，将茶杯也震翻了。

乌尔都见国王动怒，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这时有内侍在门外报告，“启禀大王，金面人求见。”

莎车王怒哼了一声，“来得正好，省得咱们再费工夫去通知他。让他进来。”

“是。”内侍答应一声，未几便听到有脚步声又回到了书房前。一个人影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寒星，正是天罗教主妘起。他依旧戴着金色的面具，上前对莎车王微施礼，“金面人见过大王。”

莎车王又哼了一声，声色微厉地道，“金面人，你们做事真是太不小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私卖兵器的事已经被班超察觉，他已经派人来调查此事了。”

妘起嘴角上扬微微笑道，“大王莫慌，我来王宫之前恰好得到一个好消息，保解大王燃眉之急。”

莎车王看看这张从未见过真面目的金色面具，这面具在灯光下发出晕寒的光，而金面人便像从地狱里走出的阎罗让人生畏。妘起似笑不笑的嘴巴每说的一句话便像是诅咒般让别人不自觉地遵从。说实话，对于妘起的深不可测莎车王心里颇为顾忌，至少他知道这个人的功夫很高。

莎车王心中着急，面子上仍是端着个架子，假装傲慢地问，“什么消息？”

妘起对他的态度也不在意，慢悠悠地道，“这个消息是个极难得的天赐良机，就是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胆子抓住这个机会。”

莎车王见妘起吊他胃口，微怒道，“会有什么好消息，还不快说。”

妘起这才说道，“刚才大王也提道班超派人来调查咱们兵器交易的事情，可知他所派是何人？”

“是班勇和公孙腾，会合长史府徐干亲办此事。这本已是公开的消息，怎么，这会是好消息么？”

妘起见吊足了莎车王的胃口，这才徐徐说道，“如果光此一项，还算不上太好的消息，可是如果班勇和公孙腾落了单，只身来到了小孤峰下，大王认为这算不算是好消息呢？”

莎车王不解所以，“这算什么好消息？难道你敢动班勇？”

“不错，在下就是这个意思。”妘起回答得理所应当。

莎车王被吓了一跳，“你疯了？如果动了班勇，还不被班超那个老家伙带兵灭了我的全族？你这是什么鬼主意？”

妘起却不着急，坐下来慢慢地帮他分析，“大王，班超今年就要七十岁了，纵有往日余威，一个糟老头子，大王怕他何来？”

莎车王一时语塞，脸也憋得通红，他有些恼怒地来回走了两圈，“你说得轻松，如果不是顾忌班家军，老子早就起兵将他们驱逐出域了。你有事快说，如果要消遣本王，你最好自己再掂量掂量。”

妘起忙起身告罪，“是在下一时口误，请大王莫怪。只不过在下听说班超近来身体不济，班勇此次落单也是为了要给他寻医。班超早已将军中的事务很多都交给班勇打理，自己却是风烛残年。据在下的密探报道，班超已不理政事二月有余。班勇是班超眼前在西域唯一的儿子，班超将班家军整个交给他，对其寄望之高可想而知，将来整个都护府也必定交给他。班勇可不是个善茬。他骁勇善战又足智多谋，实在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大王试想，等班勇接管了整个都护府的时候，莎车国还有可能脱离汉廷的控制么？”

“这......”莎车王沉默不语。妘起讲的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见莎车王有所动摇，妘起继续道，“在下保证，如果杀了班勇，班超痛失爱子加上年老多病，用不了多长时间必自取其亡，届时大王联络诸国挥兵而起，这小小的都护府还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到时莎车国恢复往日的自由和威望指日可待。”

听着妘起的话莎车王心中大动，想想往日叱咤风云的情景真不知好过现在多少倍。可是还是有所担忧，“班家军没了班勇和班超固然受挫，可是大汉朝廷还会派别的人来，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吧？如果到时计划不成反遭了灭顶之灾岂不冤枉？”

“这点大王不必担心，如果汉朝有人可派，怎么可能让一个老头子仍固守边疆如此之久？听说班超数度请辞回中原大汉皇帝却不准奏，可见汉廷对西域统制全以班家军为主。现在汉域多处闹灾，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又怎么会支付庞大的军费不远千里来再次镇压诸国之乱？”妘起继续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莎车王。

莎车王沉默不语，在屋里又来回走了两圈。妘起看看乌尔都，乌尔都会意，上前鼓噪道，“大王，金面人说得有理。正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望大王早下决心，我等才能成事在望呀。”

莎车王看看紧盯着他的两人，想到班超来西域后受的这些委屈，终于一咬牙说道，“好。既然天意如此，我便顺天而行。不过刺杀班勇一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乌尔都，你全力负责此事，需要多少人手你尽管开口。”

乌尔都心里也是打鼓，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领命道，“是，大王，微臣定不辱命，一定将班勇乱刃分尸。”

出了王宫，妘起回到住处，对妘一凡和当地的分堂首脑杜亮说道，“展儿、杜堂主，明天你们两个亲率二十名武功好手一起去大行镇守住班勇的退路，如果莎车人办事不利，你们将班勇的头带回来给我。还有，立刻将班勇独去大行镇的消息以及班超患病的消息透露给西域各国，相信一定还会有人耐不住寂寞的。”

妘一凡和杜亮双双领命，“诺。”

看着妘一凡和杜亮出门，妘起眼里净是深沉，“西域沉寂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热闹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