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昊魇下令对孩子动手时,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昊魇自以为是众人怕了,满怀欣喜地闭眼深吸了口气,可结果很失望,空中没一丁点的恐惧可供他享用。
昊魇无比诧异地睁开了眼,却发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向那两名执刀的妖兵。妖兵们全都瑟瑟发抖起来,它们竟对众人如刀的眼神生出了一丝畏惧。
直到昊魇干咳一声后,两妖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将屠刀缓缓举起。
眼看刀即将落上孩子的脖子,昌禾多么希望它能就此停在半空。
他全部的注意力下意识都凝聚到那刀上,然后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那刀竟真的停在了空中。
昊魇不悦地催促。那两妖兵却恍若未闻,只是一脸震撼地瞪着自己手中那柄奇怪的、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的刀。
“邪门!”两兵脑中不约而同浮现了同一念头。
昌禾此刻同样也很震撼。略一愣神后,他便想通了造成这一切的关窍所在——精神之力!
他忽然缓缓闭上了眼,感知里浮现的那一幕,让他d 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了一个令昊魇感到莫名恐惧的微笑......
昊洵也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触目所见,周围一片漆黑。她只是茫然无措地向前走着,直到远方出现了一道光亮。
她没来由一喜,跟随心中的好奇渐渐走近,最终看清那是一点烛光。而燃起它的则是,一截即将燃尽的蜡烛。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一间破屋里,屋子是那样的熟悉。
窗外是阴暗得不见一颗星子的夜空。刺骨的风吹入,将燃烧殆尽的烛光吹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昊洵不知何时已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斜倚着一面斑驳破裂的墙。在她怀里,躺着一老人。
她低下头,当看清那人苍老惨白的面容后,蓦地脱口而出:“师父!”
她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同时记起了自己是谁,以及刚刚经历了什么。她忽就想起蓬莱子临走前留给自己的那个微笑,以及那声最后的呼唤。
那声呼唤,此刻她终于听清楚了——
“徒儿!”
那天,奄奄一息的师父就躺在她的怀里,如此之近,呼吸如此微弱,撕扯着她剧痛的神经。
万籁无声,周围如此之静。他似乎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她,然后低低唤了那声——“徒儿!”
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她听清楚了,也记起来了!
这一刻,她所有的记忆都回归了!
那个承载着她幼年记忆里所有幸福与伤痛的“师父”,在穿越了漫长的时间长河后,也就在这一瞬间,与那个冲着他慈爱一笑的蓬莱子合二为一!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他门下那些弟子的熟悉针法,他看她时那无比温柔的眼神,他对她无底线的原谅与教育......这些无不说明他就是那个人,蓬莱子就是“杏林野老”!
原来师父当年并没有死,只是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暂时离开了她。他这么做,又或许是存有让她尽早独立、不再依赖他的心思.所以她并不怪师父。
而且,通过解读记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与师父的相识应该更早,早到千年以前。
千年前她昏迷后,是师父那熟悉的气机在替她梳理体内经络。后来师父千里迢迢将她背到一处风水宝地,布下“聚灵阵”助她吸收日月精华。
这一晃就是千年过去,期间师父时常会来看自己。当时她虽然仍旧昏迷,可神识却极为敏锐,能感觉到师父出现时的气息。
她很想在苏醒后向师父道声谢,然而千年后,当她即将苏醒时,师父幽幽一叹,竟用术法封印了她所有的记忆。
她依稀记得师父在做这一切时的喃喃自语:“小丫头,不要怪本座,你这么善良,本座不想你卷入这场人魔大战中。忘记这一切,或许对你而言,才是好事......”
后来她苏醒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所幸后来遇到了师父,有他老人家陪伴这么多年,带她看遍人情冷暖,传授她医术,并教导她做人的道理。
平心而论,她并不怪师父封印了她的记忆,毕竟师父的初衷是为她好。
昊洵在泪眼朦胧里睁开了眼。当视线慢慢挪向巨坑中心那堆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骨灰时,两行热泪不受控制不住地自她眼角滑落,虽然她早已预料到师父的结局。
即便在慷慨赴死前,师父仍旧记挂着她这个徒儿。之前父亲误会了师父的行为,他不惜压榨体内所剩气机,在自己额上留下那一连串符咒,并不是想加害她,而是为了帮她。
原来师父已看出,她的嗜杀并非出自本愿,而是受到了父亲的干扰。魔君对自己的子嗣,与对族人一样,存在一条无形的纽带,通过这一联系,昊魇可以不同程度上的干扰甚至操控他们的行为。
师父这些符咒的目的,就是替她斩断这些联系,让她不再受到父亲的干扰。而且她惊讶发现,自己对昌禾的那种奇异厌恶感也同时消失了。
她至此才恍然大悟,同样也从没想过,魔君对族人及子嗣所施加的影响,竟能深抵内心至斯!
昊洵满怀欣喜地看向昌禾,然当视线落到那个人紧锁场中某人的那双喷火双眸时,她刚升起的那丝希冀顷刻间便化为了梦幻泡影。
“有些事,错过了终究就是错过了!”她暗暗叹了口气。
昊洵深吸一口气后,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没有去做,不,确切而言,应该是有什么极重要的话没有去说!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场中百姓、蓬莱阁弟子以及一众妖魔不约而同发出的一声惊呼,忙抬起了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无比奇异与绚烂的景象——
昌禾已被漫天萤光层层包裹,整个人也慢慢悬浮起来。他周身之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股巍峨的气势忽全面爆发,令她精神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