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四、不速之客(1 / 1)莫沉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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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潇潇,雨水顺着屋外檐角长长地落下,冲刷着地上阴暗的血腥,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动。昏暗的屋内,皇甫南山被这轻声细响从微笑中惊醒,旋即眼前一亮。原来在那些屏气凝神的百姓里,有一老妇蹑手蹑脚地点燃了屋内的烛台。四周渐渐亮了起来,照出百姓们焦急盼望的神情,也照清楚了柳回春那张耐看的、波澜不惊的脸。

此时的柳神医依旧在目不转睛地拨弄着她手底的狂化人,刺针又拔针,双手挥舞出漫天的动作残影,远望如同救苦救难的千手观音在惩治作恶人间的地狱罗刹,暴戾凶狠的眼神与张牙舞爪的挣扎则是它最哀婉绝望的乞饶。

见到这一场景,不仅周围百姓生出敬佩、膜拜之心,就连皇甫南山也暗暗赞许其勇气,为眼前所见折服。同时他也开始提心吊胆地做好随时出手救援的准备,唯恐不测的发生令她受伤。然而,屋内没有人发出哪怕一声的赞叹,谁都能看出柳神医现下行针正进入紧要关头,不容丝毫打扰,否则无异于杀人!

正当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等待结果时,一记剧烈的碰撞声骤然惊爆所有人安静的神经!

是谁?!

石破天惊、翻天覆地之后,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在咆哮,在愤怒。柳回春的针也微微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节奏。皇甫南山见她没出什么岔子,狂化人依旧如只小老鼠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才放下心来,怒目望向屋外破门而入的那些不速之客。

一群绿衣少女已踢开屋门,闯了进来。为首的年龄最长,拉着个眼珠滴溜溜乱转的小丫头走到人群中,不知要做什么。刚准备破口大骂的几名壮汉,乍见到这些唇红齿白的丫头,脏话荤话又迅速咽了回去。

皇甫南山眉头微皱,刚要说话,却见那小丫头愤愤地伸指点向他的额头。年龄最长的那绿衣少女,当即怒气冲冲地拔剑:“原来是你小子羞辱我们阁主!好个登徒子!”说时,已刺向了皇甫南山。

南山猜到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脸色早已缓和下来,此刻一听这话,不由想起不久前的香艳场面,面上一红,忍不住干咳了几声。江婶似乎也已认出来人身份,忙上前打圆场。可当她拦住那绿衣少女,刚想开口替南山解释几句什么的时候,忽又老脸一红,支吾道:“那个,那个......总之都是误会,误会!”

拔剑少女怒容稍霁,正要收剑听江婶解释,冷不防那小丫头又狠狠补了一刀:“这小子可不就是姐姐你刚说的那个登什么子!姐姐你不知道,刚才我分明看到这小子竟然不知羞耻地抱了阁主,还贴得那么那么的近!这小子油光粉面,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这番话好似烈火浇油,不仅重新勾起拔剑少女的滔天火气,更让屋内其余少女都虎视眈眈地拔出了剑。

“让开!”执剑少女冷声轻斥。夹在中间的百姓正无所适从,此刻闻言纷纷如蒙大赦般鱼贯走开,同时向皇甫南山投去同情的一瞥。足足四、五十道饱含杀意的目光啊,这少年纵有剑又如何,毕竟双拳难敌四脚!尽管死不了,但肯定会脱层皮,记得上一个调戏她们阁主小子的下场似乎还算是轻的——被打折了两条腿!

皇甫南山自觉理亏,本就有些心虚,见众人被一声喝就都作壁上观了,而那一堆红粉朱颜又是步步紧逼,不由地连连后退。他自然也猜到自己的处境,正不知所措时,忽想起了灵芙儿所授的定身术,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谁知——“小南山,”灵芙儿那充满魅惑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既然你对自己的剑法这么自信,刚才连姐姐教你的术法也不屑于用,那么这次你就用你的剑,平安度过这次桃花劫吧!嘻嘻!”

什么意思?

皇甫南山对这话一头雾水,更不明白之前还对他万分关切的灵芙儿,怎地转眼间就变了脸。想问却发现灵芙儿此刻已站到了人群的最后方,悠闲地靠着墙,摆出一副观战的样子。她用口型向他传达了最后八个字——“好好享受,祝你好运!”

皇甫南山故作淡定,直到他试着施法时,这才明白灵芙儿那番话的意思——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令他的术法失效!眼见四十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咄咄逼近,皇甫南山只感冷汗涔涔……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音,忽让所有少女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别吵!”关键时刻,丢给南山这根救命稻草的竟然是柳回春,她手上银针依然挥舞,却把美目淡淡扫了眼那领头的绿衣女。

领头少女忙带头收剑,连连告罪:“徒儿不知您也在这儿,徒儿打扰您救人,徒儿知错!”少女们齐刷刷瞪了南山一眼后,很快又低下头肃立成一个方阵,屋内霎时间又恢复了之前沉寂的气氛。

仅靠一个眼神,淡淡的一句话就能做到令行禁止,不得不说柳回春教徒有方。一想到当年金銮殿上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如今竟成了受人敬畏的师父,这些虽都在皇甫南山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生出世事如棋局局新的感觉,凝望她忙碌的身影,南山的眼神竟有些发痴。

当年那个小女孩离开皇宫后,她在大唐此后的诸多事迹,却隔三差五地通过朝中大臣的奏折传进宫来,让他觉得她仿佛一直未曾离去。

先是长安城中那些接受他赏赐的百姓,在解决温饱问题后,某夜又将多余的钱还了回去,柳回春再三推拒,无奈百姓不肯。后来,听大臣们说,那女孩用这笔钱创立了“听杏阁”,广收民间少女为徒,不仅贫门小户争相将女儿送去,就连官宦大户也不例外。

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竟成了个言传身教、大大的师父!只要想想这前后的反差、相形之下的别扭感,皇甫南山每每批阅到这些奏折时,总有点想笑,脑海中就会浮现一个女孩儿装深沉、扮古板、背手摆出一副师父派头的样子,心里着实替她感到高兴。

再后来,那个怪梦引发的一系列事暂时分了他的神,让他一时无暇从奏折里发现她的具体消息,只知道那个女孩儿渐渐长大,开始带着听杏阁的弟子,辗转各地悬壶济世,行医治病,在民间美名远扬,为百姓所爱戴。

皇甫南山的目光迷醉于现实,记忆却渐渐地沉醉入过去,就在这种时空交叠的异样陶醉里,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可正当这种奇妙思绪即将陷入忘我之境时,却忽被两声不约而同的冷哼打断——其一自然来自那个怎么看都觉得他不顺眼的告密的小丫头,另一声则是灵芙儿发出的。而恰巧这时,柳神医的动作骤然停止,转身抬起了头,四目正好相对。非礼勿视,皇甫南山慌忙转过了头,假装去看那个狂化人,停留瞬息的视觉残影捕捉到了柳神医颊间猝然开起的那两晕桃花。南山不由暗自赞叹——好美!

柳回春拔针、拭针之后,早有弟子捧着医箱接过,为首那女弟子则恭敬上前,用丝娟替她拭去额角的热汗。身后忽传来一声的“轰隆”巨响,原来是那个狂化人如山峦崩塌般倒下,似已被“整治”得精疲力尽。

难道失败了?众人看到倒地的狂化人与之前并无两样,只是陷入了沉睡,正扼腕叹息时,他们随后惊讶地瞪大了眼:那名狂化人的獠牙与利爪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收缩,直至消失,略有些膨胀的身体也开始迅速缩小——它竟恢复成人了!

柳神医果然妙手回春,看来已将这病治好了!众人的喜悦溢于言表,但南山心中却是沉甸甸的。这场怪病真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治好了?若如此,岂不是说自己之前一直在杞人忧天?它根本就没回来?

不对!他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可究竟是哪里呢?

直到柳回春对弟子们淡淡吩咐“准备用药”时,他才恍然明白,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正是柳回春那看着有些淡漠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话刚开口,惊变又起——

刚才看似被治好的狂化人再度狂化,獠牙与利爪不仅生出,而且比之前更锋利,当它睁开眼时,目光也更暴戾,嘶吼更尖锐,一下子盖过了其他所有狂化人的咆哮。这一突变,令众人比之前更紧张了。

面无波澜的柳回春似早有预料,也不回头,随意“刷刷”两针甩手抛去,狂化人未及爆发出应有的气势便又被立刻打回了原形,昏迷不醒。而此时,弟子们的药炉已迅速在门口被摆好,静候师父炼药。

百姓看到这一幕,无不松了口气,心底希望的火苗如炉下干柴里的火星,被渐渐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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