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 阳春白雪(1 / 1)梁唐晚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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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道惜选择围魏救赵,琴霁不可能选择以伤换伤,于是立刻缩回左手,化指为掌,双掌排出两道冰雾,逼退二人,而后极速后退,躲过缘道修下劈的重剑与缘道惜刺来的细剑。

缘道修与缘道惜再次袭来,缘道修手持重剑,重剑四尺长,三寸宽,墩如重镗,锋如利刃,缘道修本人目不斜视,深色坚决,眼中只有琴霁,一道道强横的攻杀,横劈势不可挡,即使琴霁身负《九章经》一品内力修为,也不愿空手接白刃,抗衡缘道修手中重剑。

而那缘道惜,却如附身游龙一般,贴在缘道修身侧一尺,左右策应,缘道修作攻坚主力,缘道惜便是骁卫奇军,一柄细剑出神入化,专刺琴霁抵御重剑之时露出的破绽。

青玉二仙剑法合体,精妙绝伦,天衣无缝,令琴霁有些把持不住,他本就不是专修剑法之人,甚至不是精修近战之人,能够以剑术与缘道惜一人斗成几乎平手,已令人出乎意料了,如今以己之短,击彼之长,还是以一敌二,不免捉襟见肘,不可拿捏。

琴霁后退五步,冷笑一声,取下背负的长琴,解开黑布,托在手中,那竟是一台水晶长琴,琴弦也为无色透明,不知是何材料拉成,料想琴霁必然对寒冰功法十分上道,连用作武器的长琴也用水晶制成,水晶中隐隐有流光涌动,泛着波澜光芒,琴霁将自己的内力注入长琴之中,顿时水晶如化冰晶,蒙上淡淡寒雾,氤氲流动。

“老夫这张水晶古琴传承了足有上百年,许久未拿出来弹奏了,不,是许久没有沾染鲜血了。”

琴霁动了真火,昆仑仙宫的人还未来救她,青玉二仙却多管闲事,莫不是老夫那曲《阳春白雪》多年未见世面,忘了老夫的名字?

“你要做什么?莫要伤及扬州城内百姓,你我去城外打斗。”缘道修对他喝道,他心知大琴殿擅长音波功,杀伤范围巨大,由琴霁这样的修为施展出来,怕是扬州城无辜百姓要遭殃。

琴霁不理缘道修,在地上盘腿而坐,双手十指按在冰棱般的琴弦上,一曲空洞之音缓缓传来。

时值腊月,天寒地冻,扬州城虽地处淮河之南,却也寒风瑟瑟,下起了片片雪花。此季节天气正是琴霁施展寒冰内力的绝妙时机,琴霁利用天时加持,在扬州城南弹奏起了一曲悠扬的古琴曲,《阳春白雪》。

据传《阳春白雪》为春秋末年晋国乐师师旷所作,《阳春白雪》表现的本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然而大琴殿创始人将《阳春白雪》改编,音谱反奏,时光倒回,让无尽飘雪寒冬降临大地,冰封千里。

关于《阳春白雪》有一桩典故,相传战国时期,楚襄王与屈原弟子宋玉问答,楚襄王问他,先生有什么隐藏的德行么?为何楚国士庶百姓不怎么称誉你啊?宋玉对他答,有歌者做客于楚国郢都中,起初吟唱“下里巴人”,国中和者数千人。当歌者唱“阳阿薤露“时,国中和者只有数百人。当歌者唱“阳春白雪”时,国中和者不过数十人。当歌曲再次引入深奥境界,即“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时候,国中和者不过三数人而已。宋玉道,“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阳春白雪”等歌曲越高雅、越复杂,能唱和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即曲高和寡。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不知二位能与老夫共鸣曲中之意否?”琴霁淡淡微笑,看着青玉二仙。

“琴霁,阳春白雪本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之景,你将乐理逆反弹奏,欲图扬州飘雪,还妄称共鸣?”缘道修怒喝,提剑要斩琴霁,不能让他琴曲奏完,飘雪之势大成。

《阳春白雪》古琴曲分为“起,承,转,合”四个步骤,琴霁正在演奏“起部”,十个节拍之后,腊月寒冬的扬州城狂风大骤,大风中夹杂着细微冰晶,在空中盘旋,扬州城内的百姓顿时疑惑迷茫,原本和煦的日光似乎片刻便被乌云笼罩,天气大变,众人冻得哆哆嗦嗦,门庭禁闭,车市关停,有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妪路过琴霁三十丈远,一阵寒风吹在她脸上,冰晶刺面,冻的老妪不断干咳,咳出一口鲜血,喷在地面上,鲜血如寒冬中的几簇梅花,在地上泛着妖冶光泽,原来地板上也蒙上了一层冰晶,熠熠反光。此刻琴霁的《阳春白雪》已经演奏至“承部”了。

缘道修二人不断进攻,琴霁只是躲藏,让自己有时间弹琴,而且琴霁见缝插针,不断拨出数记音刀。琴霁的音刀浑厚凝练,如同实质一般,内蕴寒气,不知比琴惮强过多少,虽然无法伤到缘道修二人,却让他们分心躲避,为琴霁拖延了时间。

“二位知道,寒冬之月何为最美么?那便是如此。”

琴霁冷笑,《阳春白雪》“承部”乐调十分激昂,琴霁《九章经》一品修为纵然弦端,曲音一处,顿时扬州城内飘起鹅毛大雪,遮天迷地的片片大雪如同搓棉扯絮一般,随着琴霁内力刮起的那阵大风在半空之中盘旋,本还算暖和的江淮之地瞬间冰冻三尺,如临深渊。先前那咳出鲜血的老妪佝偻双肩,抱着双臂,倒在地上,不仅如此,扬州城南半个城池之内都被琴霁琴音笼罩,琴音穿透石墙,木屋,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顿时失去意识,抬头望天,陷入《阳春白雪》构筑的幻境中。

“琴霁,你太过分了,扬州百姓何辜?”即使缘道修这般修为,落在《阳春白雪》的冰霜大阵之中,魔音幻境笼罩,心绪也受到影响,手中重剑似乎灌铅,沉了百斤,不再那么得心应手。

“老夫功法便是如此,非战之罪。”琴霁十分冷漠,十指不停,琴音不断。

缘道修忍无可忍,将重剑向地上一插,一掌拍在剑格之上,重剑飞速旋转,缘道修将自己的内力化为重剑之内的振荡之力,向四面方传递,欲图破开半个凝固扬州城的冰块。

“徒劳尔。”琴霁再次变奏,《阳春白雪》已演奏至“转部”,一层层的寒冰内力从琴霁周身蔓延而出,缘道修刚刚破开的冰块便再次凝结,而且更厚三分,连飞速旋转的三寸宽重剑都被冰柱冻结。缘道修一掌拍碎冰块,全身经脉爆起,横眉倒竖,怒火中烧,提剑便向琴霁斩去,今日不让他付出代价,如何对得起扬州受苦受难的无辜百姓。

“呼。”琴霁呼出一口浊气,即使是他的修为,冰封半个扬州城,也消耗颇大,有些气喘,若非借助腊月天时,也很难完成,不过琴霁很喜悦,望着半城的冰雕杰作,满意的点点头,多少年没有畅快的大战一场了,鲜有缘道修这样的对手值得他全力出手。

“青玉二仙,老夫最后‘合部’半曲,便邀请你二人去到半空中欣赏罢。”

琴霁笑道,似乎当真认为自己的琴音曲高和寡,城内的凡夫俗子不配听,只有缘道修二人有资格与他共闻。缘道修拍剑而起,与他战到楼阁之顶,音刀与剑气不断交割,炸起城内片片冰沙。琴霁动静使得颇大,那琴武阳内力不济,抵挡不住风雪,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在场中唯有陆远心中有不一样的感觉,他是唯一一个通读《司马法》之人,田穰苴的兵法给了他一些灵觉,望着扬州城内漫天飞雪,冰封百丈,他在想,大琴殿武学涵盖范围巨大,琴音所至之处,皆为沙场,又有幻境辅助,令普通士兵防不胜防。大琴殿的武者若是踏上战场,会造成怎样的杀伤力。

陆远皱眉,他不知道大琴殿以前有没有参与过战争,也不知道两百多年前北齐神武帝高欢曾倾国之力剿杀大琴殿,但总觉得这般门派存活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够高枕无忧。

琴霁《阳春白雪》大风刮起,到漫天飘雪,至冰封半城,不过半刻而已,满城的冰雕凝固不化,一处处屋檐下结了尺长冰棱,台阶上,泥地里尽皆铺了一层厚冰,方霖见到一只骡子喘着白色的雾气,倒在地上,铺了一层存厚雪花,又见一只马犊,哆哆嗦嗦,跪在马厩的茅草里,茅草早就结冰,无处御寒,也见到数不尽的普通城人,目光呆滞望着半空,而后片片倒下,可能在雪雾中再也起不来了。

方霖不知道他们在幻境中见到了什么,只是无比痛心,无比自责,都是因为自己,牵连了满城百姓为自己受苦,方霖闭上眼睛,平复心情,而后睁开,对净因说道:

“净因师兄,借你内力一用,我要做一件事情。”

净因此刻一身的血痕都被飘雪冻结了,光洁的额头上铺了淡淡一层细雪,听到方霖呼唤,没有多想,将手贴在方霖肩上,全力将自己内力渡过去。

方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额头上纹络绽放莹白色光芒,秘法“等星移”再次发动,将自己的四星相力与净因传来的内力,尽数化为岁星相力,方霖额头上的光芒从未如此闪耀,感觉就要裂开,方霖眸子大睁,一掌拍在地面冰块上,将大量的岁星相力尽数传入冰块中,控制方向传到半个扬州城的百姓中。

方霖的内力与琴霁相差太大,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用,但是琴霁的寒冰却是为她提供了介质,方霖只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几个百姓,能救一些是一些吧,几个呼吸之后,方霖向前栽倒,昏死过去。

陆远抱住她,见她面色已经不是白了,而是和地上的冰雪一样颜色,陆远心中刺痛,脱下衣服裹住她,紧紧搂着,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面对那霜雪之神一般的琴霁,连缘道修的剑法也无可奈何他,自己的《穰苴剑谱》仿若是个笑话,他能做的就是带着方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琴惮仍旧站在镇淮门下,琴惮望着受大雪环绕朝拜的琴霁,一阵沉默无言,他几乎没有见过琴霁真正出手,总以为《九章经》一品的修为不是那般遥不可及,今日得见,心中只有此感,若说自己的《十面埋伏》是一盘弈棋,那琴霁的《阳春白雪》便是一片星河。

琴惮醉心武学,深知武学天赋的重要,此刻难免伤感,不过琴惮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便是抓住方霖,琴惮冷眼看着被陆远抱在怀里,已无知觉的方霖,还有一侧功力大损的净因,心中大定,认为今日应是大局已定了。

净因皱眉,方霖姑娘力竭,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又是琴惮,又要重演庐山之景么,今日虽有缘道修前辈相救,却被琴霁掣肘,这般局面该当如何是好。

琴惮向净因三人走去,净因心中郁结,陆远施主没什么武功,怕是跑也跑不过他了,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那琴惮缓缓走来,走到苏氏酒铺门口之时,突然一身炸响,苏氏酒铺结冰的木门向外炸开,琴惮疑惑向左侧一望,只见一只只土陶罐子向他面门飞来,足有几十只,每一个土陶罐子都有砵盆大,用红纸土盖封口,琴惮冷笑,以为是酒罐,正欲摘一只来暖胃,便抬掌击破一只,没想到那土陶罐子内装的不是白酒,而是黄油,笑意顿失,而后被十几个土陶罐子砸个满怀,全身都是粘巴巴的油,也不知是什么榨成的。

虽然琴惮武艺高强,这些黄油对他造不成伤害,但却让他形象大损,十分尴尬,琴惮愤怒,正欲冲进酒铺子内将投油罐子之人抓出来,没想到酒铺内昏暗不见光,又是十几只土陶罐子飞出来,砸得琴惮周身几丈内满地都是黄油,而后竟从那酒铺内飞出了两只火把,一只恰好落在琴惮身上,一只落在地上,片刻火焰蔓延,将琴惮全身笼罩,此处只有冰没有水,黄油遇火作势大起,漫天飘雪的扬州城南一角竟燃起一簇大火。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酒铺子内传出,正是苏暖暖:

“你们快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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