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鸳鸯帕》一
元宵刚过不到半月,开封城里就出现了一件怪事。去年过世的柳先生,柳劲竹,他生前最后一本未完结的《鸳鸯帕》世面上出现了新的一话。这柳先生写了许多有名话本,开封府无人不知,而他两年前就对外宣布封笔。如今世面上新的一话,从文笔和写作风格上看,就是出自柳先生之手。
“今日柳先生的拥护者又去官府闹事了?”范满满看着街上一群以年轻女子居多的人群问大帆。这些女子面带怒意,还拿着幡子,写着“还柳先生公道”。
“是啊,这几日每日都这么来一出,官府看到她们都头痛。里面还不少是富家千金,拿她们没办法。”大帆也一起出了茶肆站在街边看着这些女子浩浩荡荡地游行,“我就搞不明白了,有人续写不好吗,这书反响挺好的啊。”
“你懂个啥。”范满满嫌弃地都不看他,看着街上说,“有人冒领了柳先生的名号,这些女子觉得辱了他,就算写的再好也不行,所以才闹这出。”
“哪那么多事啊,好看不就得了,你不也买了看嘛。”
“说来,我也觉得奇怪,这新的一话就是像出自柳先生之手,若是代笔,那他研究得也太透彻了啊。我本就喜欢这话本,有这样好看续本,我自然是开心的,不过我现在更好奇这个写书的人是谁。”
“官府现在还没查出来?”
范满满摆了摆手,“连带着书肆,印刷作坊全查了,什么都没调查出来,这些书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她从怀里掏出这本书,“这开封城的私人印刷太多了,可这册子做工很精良,应该是城中有名气的作坊,但这些作坊都说没接到过这个订单。”
这书现在因为没有再有新的批次出来,续写的精彩又加上这个噱头,供不应求,范满满买的早只花了十文,世面上现在一本炒到了一两白银,如今想着要不要把这本卖了,这可是血赚啊。
“我再把这本翻一遍,晚点就去前面书肆卖了它。”范满满又坐回了位置,打算再细看一遍,将它倒给书肆的老板,接下来两个月口粮钱不愁了。
柳先生文笔细腻,这《鸳鸯帕》讲得是思慕书生的小姐被丫鬟摆了一道,丫鬟借着帮小姐送东西勾引书生,给书生的书信还被扔掉,姻缘巧合却和另一个书生书信往来,前几年正写到小姐开始心生端倪,觉得丫鬟和书生暗度陈仓,又觉得书生并不像自己往来书信的人那般,城府极深,可偏偏书生此时因为一篇文章名声大噪。当时此书一出轰动全国,但柳先生突然宣布停笔,不光开封城,全国各地的拥护者都来开封希望他续写,他都没转变心意,还把家搬了。
没想到这时候出了续本,小姐要被许给那个书生,现在满开封城都在等着这人出新一话。范满满将这本话本翻来覆去得倒腾,大帆叫住她,“诶,诶,翻烂了就不收了。”
她将书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这书用的纸张我不大懂,但看着和我平日买的话本的纸张不一样,一看就是高级货,本钱都不止十文,而且这书上有残留的脂粉香,这印刷工难道是女的吗,可哪家普通女工能用的起这样的熏香。你闻闻。”她将书递给大帆。
“哪有闻到啊,就你狗鼻子灵。”大帆使劲闻了下,就只有书墨的味道。
范满满把书拿过来,“你这么糙,我居然指望你能闻出来。”收回书的时候竟没想将桌上的茶杯打翻,茶水打在了封面上,“我的一两白银!”范满满心疼的叫出了声,赶忙拿衣袖去擦打上去的茶水,但纸吸水太快,半本书都潮哒哒的了。
范满满欲哭无泪,心痛不已,“我两个月的口粮钱。”
“阿满”大帆指着书拍范满满,“阿满,你先看这。”
“看什么啊,我的银子没了。”范满满被拉着看了眼桌上的书,封面上柳劲竹的名字下方多了一行字,“劲竹似竹非竹”。
她将书拎起来抖了抖,这字还在上面,“这,这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们要报官吗?”
“你快去找杨捕头来。”两人慌忙去向衙役告知了此事。
他们将这事上报,事还是没查出来,但这册已被炒到了天价,大家现在都是为了泼出封面被隐藏起来的字迹,还传出了个版本,这书是柳先生借尸还魂写的。
范满满听到这个说法就开始眼皮乱跳,觉得又要有事发生了。
果然她没找事,事来找她了。阿陆和小七在两日后的白天来她家找她,勾魂的差使无故来找你,搞得她一慌,“我...时辰到了?”
“到个啥啊,阎王大人找你问话,《鸳鸯帕》的事是你发现的吧。”
“啊?这事怎么闹到下面了?”
“这册子在酆都也出现了,可并不是柳劲竹写的。”
很多过世的先生在酆都会继续生前的作品,而柳劲竹却不再动笔了,还终日郁郁寡欢,因他生前也算个人物,受大众喜爱,也循规蹈矩,判官破例安排他提前投胎,他早在年前就轮回了。这新的一话,居然在酆都也大肆盛行,和阳界的版本一模一样。
等到了阎王那里,范满满低着头,战战兢兢,进来的时候感觉这里像是更空旷的府衙,只是边上没有差役,只有堂上坐着一位阎王,边上一位判官,她都没敢细看就低下了头。
“你且将你知晓的事情说一遍。”阎王的声音倒也不是那么威严吓人,就像普通问路一样的语气。
“是。”范满满将事情的经过与开封城里最近与此事有关的事都讲了一遍,还把自己发现的疑点也都告知。
堂上沉默了一会,阎王才开口,“你稍后再同阿陆做下笔录。阿陆将人带下吧。”
“是。”阿陆难见的规矩正经,将她带到偏殿,做了个完整的笔录,对范满满说,“阿满,你这命数真是,哎,注定得和冥界打交道啊。”
范满满也长叹口气,“说这有啥用,你赶紧整理完,送我回去吧。”
“人我带走了。”身后出现了一月未见的钰真人,他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往外走。范满满好不容易这一个月没去想没去念,结果看到人就都功亏一篑了。
“真人,是因为我出现在这,又让你感知到了吗?打扰到你清修了吧。”范满满被他拉着走到殿外,这地府的殿宇竟是嵌在山体里,外面一块露台,再向前就是悬崖,悬崖下面的岩浆火海,整座山体就包围在里面。
他松开手,没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那个梦,总觉得不放心,来确认下你的安全。你这倒是又和冥界的事扯上关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范满满觉得内心有烟花炸开,嘴上却不表露,“我就是被叫来问个话。”
“就你这体质,肯定要招这事。”钰真人一针见血。
“哎,怎么都这么说啊!”范满满嘟囔了一句。
“那本书,拿来我看看。”钰真人伸出手。
范满满将刚刚在阿陆那登记完的册子递给钰真人,钰真人翻了两页说,“阳界烧来的东西。”
“啊?那这人这么大费周章干嘛啊?”
“你对这事倒很上心啊。”他把书还给范满满。
“我本就喜欢柳先生的话本,他离世之后我可难过了,如今弄出这么个事,我挺想知道这人是谁的。”
“带你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范满满听到这话,目瞪口呆,这钰真人怕不是被东西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