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祭二
先前没有告诉大帆,昨夜老伯最后被鬼差带走的时候,其中一个鬼差面色过于青白并且有股奇怪的味道,与以往见过的鬼差不相同,把她着实吓了一跳。那个鬼差问她是否能看见,她立刻吓得装聋作哑,还好边上另一位鬼差帮她解了围,“这个女道士,打小就这样,你不常出这种差事,我们都经常见到她,别为难她了,早点领了人回去交差吧。”
大伯听了立马就闹了,非要她给家里人带话,这事就是她想,边上的鬼差也不会答应的,还好鬼差强行把大伯带走了。范满满自恼差点又出了纰漏,结束后就赶紧往鬼市赶,至少人多的地方安心点。
但她从那个村子出来没多久就赶紧有东西在跟着她,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没了,因为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范满满习以为常,只要不搭理就行了。但她现在又碰上了,和先前的感觉是一样的,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按理这种东西,一般你不去招惹,他们也不会来招你,范满满打小就见多了,只要别让他们发现你能看见他们就没啥事。穷凶极恶的那种毕竟是少数,而且神仙修炼有制度,这种东西也一样,总得有个阵啊,邪术什么的,平白无故地搞死一个在生死簿上的人,又无利可图,地府也得找他们麻烦,搞不好就魂飞魄散了,太不值当了。说来这事,还是小时候有个枉死在人间逗留了多年的魂魄告诉她的。
可今天的这个很奇怪,人自然是不是的,也不像散魂撑死了就吓吓你,怕是那少数种类,可范满满也没闻到什么臭味,她能闻到这种东西的味道,像腐烂的泥土味道。她尽量冷静下来,往山下村子里的路走。
跟着的东西像是有察觉了,范满满感觉这个无形的逼迫变成了有形的恐慌,还没来得及跑,后面草丛里就蹿出了一个大团的模糊的轮廓,逼近她面前,范满满的惊叫卡在嗓子眼里根本叫不出来,那个轮廓根本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只见黑灰色的轮廓中透现一道光往范满满手臂上闪去,不过睁眼闭眼的时间,范满满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手臂已划开了一道口子,那个轮廓像是得到了东西,如林间的野兽灵敏地又蹿回了草丛消失。
轮廓消失后,范满满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吓得跌倒在地上,手臂上的痛感才开始苏醒,明明是像刀光一样的东西,但伤口像是被灼烧炸开过,肉都卷了起来,索性口子不是很大,不然怕是要疼昏过去。范满满捂着伤口,感觉自己这回怕是惹到什么要玩命的东西了。
不过,此时过后半月范满满的生活一切照旧,甚至还赚了些银子,让她乐得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月中她给一家富裕门户做了场法事,小赚了一笔,赶紧拉着大帆请他吃羊肉汤。
大帆看着面前的羊肉汤,不满地说,“阿满,你八百年请一回客,我兴奋了一晚上,以为是福全楼的羊肉宴,结果就这啊?”
“你爱吃不吃!”范满满气得用筷子抽了他一下,刚想把他的羊肉汤碗拉过来,大帆立刻用另一只没挨打的手护住,“别别别,我吃我吃!”
范满满捧着碗赶紧喝了一大口汤,这家羊肉汤的铺子虽然小,但真是实打实的好吃,选的肉就好,老板仔细地将膻味部分切掉,焯水,加秘制香料,绍兴黄酒用小火慢熬,汤鲜又不膻,再吃一口羊肉,配着汤里的白萝卜,香而不腻。
“要是天天能吃一碗羊肉汤就好了!”范满满感慨地看着已经见底的碗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发财啊!”
大帆白了她一眼,“我也想发财呢!咱俩都想了十来年了,小财都没发过!”
范满满嫌弃地看着他,“你可比我有钱,哭啥穷啊,我知道你月钱不少呢,而且还有打赏。整天抠了吧唧的。”
“把我给你买的肉包子吐出来,白眼狼!我那是老婆本,平时给你买点东西吃就不错了!”
“啧啧啧,重色轻友!你可赶紧存吧!把怜姐姐的赎身钱攒出来,我可等着吃酒呢!”
大帆的脸立刻垮下来了,“哎,也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呢。”
范满满刚安慰他几句,就被两个刚进铺子的捕头的对话吸引住了。
“太吓人了!活生生被剖开了胸,取出来了心啊!肯定是恶鬼!”
另一个人呸了他一脸,“大白天说什么鬼话,别吓我!但真他妈邪门,三个人啊!”
开头说话的人抬头正好看到了范满满,“阿满!”
“老杨,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事啊?”范满满一看是府衙的捕快老杨,熟人,赶紧来问问事情。
“正好碰到你了,你一会赶紧和我去趟义庄,仵作要等做了法事才敢验。”老杨本来黑黝的皮肤今儿看着都有点惨白,嘴里一直念着,“太吓人了!”
随后,范满满随他们去义庄的路上理清了事情。从前天到昨夜,在城郊不同处发现了三具尸体,五岁女童,青年男子,老妇,无任何关系,但死状都一致,被人剖开了胸,取出了心,光听都头皮发麻,连经验丰富的仵作都嚷着要请了做了法事才敢验尸。
到了义庄门口,老杨犹犹豫豫地开口,“阿满,你现在还能...看到吗?一会...要是...”
范满满苦笑着说,“杨哥,我已经好几年都看不到了。而且我以往只是能看见,那种能还魂洗冤是话本,你少看点吧!”
老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帽檐,“阿满,我脑子不好使了,别见怪!”
“没事。”范满满撒了个谎,她依旧能看见,只是师傅教她要瞒住,并几年前就放消息说她看不到了,当个普通人来得安全些。
阿满进门的时候,做好了见到枉死冤魂的准备,但义庄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太诡异了,头七都没到,魂魄还在,怎么会一个都没有。
尸体被盖着白布,但胸口那渗着的血迹,绽开成了三朵血黑色的花,气氛实在是压抑。
范满满认真按流程超度,做法事,但期间一直觉得有东西盯着自己,这时候才回忆起半月前的事情,后背开始发凉出冷汗,硬着头皮将法事做完。
结了钱后,阿满想着绝对不能回家了,打算去城中找地方过一夜,可义庄附近的路都偏的很,选了条平时有人走的路,结果今天一个人都没。越急越慌,快走在路上把自己摔了一跤,范满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发抖,干脆破罐子破摔,跪在地上求饶,“大仙,我与你无冤无仇,诚谢上回放过我,这回也求求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今后一定日日为你求福!”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靴,范满满一愣,不是上次的那个东西?大着胆子,抬头看,范满满可以说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剑目星眉,身着月牙色对襟开衫,束发,整个人气场就散发着难以靠近。
“能看见我啊?”男子瞥了一眼范满满问她。
范满满感觉回了神,跪在地上点头哈腰,“是是是。”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转,肯定不是人,虽是快日落了,但敢在白天这么肆意出来,既不是鬼魂的形态,也无异化的味道,周围气场冰冷有地府带上来的气息,隐约能看到透着白光,范满满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朝他拜了一下,“小人有幸见过鬼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