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煦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时撞上冯乔好奇的目光,微愣了一下。
对面那粉嫩嫩的小娃娃一点都不怕他,不仅冲着他眨眨眼,还露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月牙大眼配着深深的小酒窝,晃得人甜到了骨子里。
冯长祗没注意到冯乔和自家好友的对视,他只是对着冯乔道:“你刚才和大哥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冯乔回头。
“你别装傻。”
冯长祗狐狸眼眯起:“我知道现在府中有不少下人在谣传,说你那日在济云寺是被大伯母故意弄丢的,可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天的事情真的和大伯母无关,她不敢弄丢你的。”
“我知道啊。”
“你知道?”
“当然知道,谁让我爹是冯蕲州呢。”
冯乔笑眯眯的用手托着下巴:“大伯母或许讨厌我,也或许动过心思想要丢了我,可是只要爹爹一日在朝,只要他一日还在都转运使的位置上,冯家上下就得指着爹爹在京中立足,大伯也要指着爹爹,才能在朝中更进一步。”
“大伯母哪怕就是心里再不喜欢我,再想害我,她也得憋着,表面上处处护着我。”
济云寺那天,她是跟着刘氏一起去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以冯蕲州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刘氏的。
刘氏虽然善妒,可她又不傻,她怎么敢冒着触怒冯蕲州的风险,与人合谋去害她。
冯乔甚至还相信,在她被人劫走的那几天里,刘氏才是那个最怕她出事的人。
冯长祗听着冯乔的话,嘴角一抽。
顾煦也是忍不住多看了眼冯乔。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我爹厉害,你就是看不惯我,碍着我爹你也得憋着”。
顾煦看着坐在桌前白白嫩嫩,梳着花苞头,眼睛像黑葡萄似得漂亮的过分的冯乔,头一次觉得冯长祗这个传说中被冯二爷宠上了天的妹妹,画风实在清奇。
冯长祗咳了声,面对好友的目光脸有些红:“既然你都知道大伯母不会害你,那你怎么还去坑大哥和冯妍?”
“他们现在是不会害我,可如果有一天爹爹不在了呢?”
冯乔声音很小,冯长祗没听清楚,条件反射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冯乔就转了话头:“二哥觉得我坑他们?”
“难道不是吗?大哥分明是带着冯妍过来,想要修复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的,可是你却故意激怒冯妍,又借二伯之名,挑起大哥对冯妍的不满。”
“大哥本就有求于二伯,他必会因冯妍惹恼了你,怕二伯因此事迁怒于他而和冯妍生出间隙。你在这个时候说出冯妍拿了你的东西,还伤了你,以大哥的性子,他绝对会训斥冯妍,让她将你的东西全数归还给你。”
冯长祗侧着脸,看着娇嫩嫩的冯乔道:“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你刚才给大哥的清单上,绝对不止是你房中的东西吧?”
“卿卿,你向来不与人计较这些,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你能不能告诉二哥,你为什么要针对大哥和冯妍,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冯长祗很清楚冯乔的性子。
她向来软绵,被冯蕲州宠的不谙世事,更难得的是,有这么个宠她的父亲,冯乔却没沾染上半点世家女该有的骄横和跋扈。
往日里冯妍对冯乔的那点小心思,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冯乔心思单纯,跟冯妍很是要好,再加上刘氏那张嘴是个能说会道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生母早逝的冯乔一心把冯妍和刘氏当成亲姐姐和亲娘。
冯蕲州疼爱冯乔,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往女儿房中送,而冯妍和刘氏也仗着跟冯乔的关系,从榭兰院里拿了不少好东西。
那时候他见这两人因为冯乔年纪小哄着她,还提醒过冯乔几句,让她别太信冯妍和刘氏了,可是冯乔乐呵呵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转个头就又跟冯妍和刘氏好的跟什么似得。
这次冯乔出事,冯长祗极为自责。
那一日在济云寺里他被人绊住,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冯乔已经没了人影。
回来之后他懊恼的不行,偷偷背着二伯到处找人,等到冯乔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却感觉以往那个娇憨的妹妹像是变了个人。
冯长祗生怕冯乔是受了人挑唆,才会故意为难冯长淮和冯妍,忍不住说道:“二哥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卿卿,咱们和大房终究是一家人。你切莫因为他人舌根,与自家人生了嫌隙。”
冯乔听着冯长祗语重心长的话,忍不住扬了扬唇。
“二哥,你觉得我问冯妍要东西,是在针对他们?”
“难道不是?”
“那二哥可知道,我问大房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冯长祗皱眉。
他只是看到冯长淮因单子上的东西大骂冯妍,而冯妍看了之后也是气得直哆嗦。
他虽然没看到上面记着什么东西,但是能让冯长淮都那般乱了方寸的,应该不是简单物什。
“鸡血红宝石两枚,赤珠炎墨砚台一个,南海珍珠三斛,赤金头钗两幅,前朝官窑云瓷茶盏一套……”
冯乔操着软糯的嗓门,毫不费力的将那清单上的东西一个个的点了出来。
那些东西一个比一个名贵,一样比一样值钱。
等说了有十来件时,看见冯长祗眉头越皱越紧,冯乔这才停了话语,歪着头似笑非笑道:
“我承认,这些东西里面有一大部分都不是冯妍从我这里拿去的,可是二哥,这些东西,却都是我在冯妍和冯长淮的房中亲眼见过的。”
“赤珠炎墨砚台,市面上千金难得;前朝官窑云瓷,一套能卖上万两银子,更别说徐夫子亲笔所作的万鹤朝阳图……二哥也是进学之人,你应该明白,在那些当世大儒的眼里,光那一副图就足以让无数人倾家荡产却求而不得。”
“大伯任五品大理寺丞,上无实权,下无从属,月俸不过那么一点儿银子,他是拿什么换来的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