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涉鬼道,什么都不懂,还有那些恶鬼……它们好凶……我只得比它们更凶……
杀生的感觉不好,食鬼的感觉也不好,它们天天在我身体里哭闹,鬼气和灵气就没一时半刻能够和平共处,阿离真的好疼啊。
从前连我手上稍破了点皮你都要大惊小怪,如今倒是能狠下心肠,什么都置之不顾。
你将阿离弄得这般伤心,是不是很得意?
今年到底几岁了?还要这样欺负喜欢的女孩子。
钟离呆呆地望着他说:“好师父……你理理我行不行?”
你看看我,你理理我。
从今以后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点柴,只要你肯再看我一眼,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
哪怕搞得神怒人怨,哪怕闹得天翻地覆,上穷碧落,下到黄泉,我都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不做神仙啦,一同当恶鬼去。
可全程都是新娘子在自说自话,那具尸体予不了半分回应。
于燕风没有睁眼,也没有像过去一样与钟离顶嘴,等到真把人惹生气了又开始低三下四地哄。
总是神采飞扬的小郎君,笑起来的样子比蜜还甜,但他现在怎么稳如泰山地端坐在那里,连个笑容都不肯施舍。
“真过分啊……”钟离失落地低下头,又化出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尸体的一缕发,然后咔嚓剪断自己最为喜欢的那簇头发,将二者挽起结来。
且将最好的一切都献给你。
今朝与君呈三拜,结发为夫妻。
曼红的床帐翩翩飘摇,阴风吹了整夜,一阵又一阵,呜呜风声也变得如泣如诉。
合卺酒原想让于燕风回来后亲自去喝,不料这一枯坐,等得天都快亮了。结果还是得靠她握着小郎君的手拿起旁边的酒,自己也端起一盏,且做交杯。
窗外鱼肚泛白,天光将破,新嫁娘饮下杯中酒,又就着于燕风的手喝他的。
此情此景之中,玉露琼浆也令舌根发苦。
她把酒含进口腔扶着于燕风的头亲吻,尸体无法吞咽,液体便顺着嘴角溢出来,全数洒到喜服上。
钟离没管自己形容狼狈,只专注又痴迷地用拇指抚着对方的唇,仿佛摩擦得多了,那处软肉就能重新带上温度似的。
“哥哥……回来吧……”
阵中的灯烛烧过一晚上,到这个时辰只剩下短短一截,再颤巍巍地坚持了片刻,最终还是熄灭下去。
难道说过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铃铛未曾响起,于燕风的尸体始终没有动静,再厉害的招魂阵也招不回薄情寡义的小郎君。
她一直在笑,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