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暗暗心想,仙君确实对鬼道了解颇深。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些毛病有多难缠,受苦多年的病患还能不知道么,有人妙手回春延缓症状,倒是暂且救其狗命。
但是好心肠的陆大夫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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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夫正在外面偷听。
黄昏色沉沉,红霞影绰绰,昼夜交替之间光线总会变得秾丽。
陆生雪也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出门转转时恰巧就撞到两只小鬼在角落里闲话,灵敏的听觉捕捉到内容跟他有关,便隐了身形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一只面黄肌瘦唯独肚子鼓成球的小鬼道:“听说鬼姬今天早上将一个人族修士带进了解红楼。”
他说话间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涎水也随着动作从口中流淌。
是只饿鬼。
“鬼姬怎么突然想要尝鲜食活牲了?”旁边正在扒拉树皮的小鬼脖子上拴着条绳,长长的舌头耷拉到了胸口,观其形貌是典型的吊死鬼无疑。
饿鬼说:“那谁知道……怎么就晓得是活牲了呢?听说那小白脸还有几分姿色,万一是带回去侍寝的呢?”
吊死鬼闻言咧开嘴,“哈哈哈哈你昏头了吧,鬼姬最讨厌人族,再者就算侍寝又如何,睡过就不能开膛破肚了么?”
饿鬼拍拍圆滚滚肚皮,里面发出咕噜噜的鸣响,“就是稀奇,活人还入解红楼,嘻嘻……”
吊死鬼见他又饿了,提醒说:“对了。凌秀姑娘说晚上要分羹……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儿又冲撞了聚鬼盆,该不会是同那修士一伙的吧?”
听到能分羹,饿鬼眼睛一亮,“嘿嘿,管他呢,有得吃就行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该是咱们入了哪个泼皮的肚腹。”
吊死鬼笑骂道:“敢说鬼姬是泼皮,你倒是放心自己的皮。”
饿鬼奋力挥着自己细如竹竿的手大声嚷嚷:“少来曲解,谁说鬼姬了,我对鬼姬那可是一片忠心!”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边响起,“有多忠心啊?”
两只鬼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行大礼,“凌秀姑娘。”
此时的凌秀目露森寒,身上的恐怖威仪压得小鬼根本不敢造次,与在鬼姬面前的样子全然是两种姿态,“别有下次。”
两只鬼忙不迭地谢恩跑了,一只往东一只朝西,颇有几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风采。
无意继续为难两只说闲话的鬼,凌秀却是朝着陆生雪藏身的方向走来,“陆公子,方才那些话您莫要往心里去,主上回来之后多的是眼睛盯着解红楼,底下那些风言风语,有的是无意,有的是别有用心。”
鬼物变脸大概都很快,她刚刚还凶狠地恐吓两只小鬼呢,转瞬间神情又平和下来。
凌秀早已从芳尾那里得知前情,因而对这位正值盛宠的公子很是客气。
陆生雪自然也发现了那些窥探,从他出门开始就紧盯着不放,直到这位姑娘现身后才四散了去,“我知道的……姑娘似乎与鬼姬走得很近。”
青衣女鬼回答得不卑不亢,“承蒙主上信重,实乃凌秀荣幸。”
是很信重,连芳尾都归她管。
陆生雪问:“姑娘陪着鬼姬多久了?”
凌秀说:“将近十六年。”
十六年……真是个恰到好处的数字,阿离十六年前离开青云山,也就是说她初入鬼道之时便遇到了凌秀。
陆生雪找到了突破口,“那姑娘应是清楚阿离结亲的事。”
凌秀听到这话,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我知道。”
无视对方生起的戒备,陆生雪坦然道:“可否告知一二?”
无用的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凌秀袖中的手握紧了淬毒的匕首,微微靠近几步,面上仍旧从容地问:“公子探听这个做什么?”
陆生雪毫无所觉,“于燕风误了阿离这么多年,我想将她从过去拉出来。”
凌秀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发现那修士提及鬼姬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写满真挚与深情。
将鬼姬从过去拉出来……
这么多年只有陆生雪说出这句话,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鬼姬又如此偏爱于他。
或许……或许有希望呢?
“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