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还以为是什么入侵的恶鬼或者修士,竟搞出了这般尸横满地的场面。
钟离翻了个白眼,“这也不是你妖族的地界,一来就要杀人,你倒霸道得很。”
鹿人抄着手嫌恶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弄得到处都是鬼味儿,就不能少出些门吗。”
此地的鬼气并非由她导致,静女姬却并不解释,只懒洋洋地说:“准备回去了。”
那少俊公鹿连忙道:“赶紧走赶紧走,乌烟瘴气的,烦死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轮到她遭嫌弃的时候了。
钟离化成一股灰烟,浮上了腾云舟才重新聚成人形,也不跟地面的鹿人道别,直接就驾船走了。
估计对方也不稀罕她的道别。
陆生雪问:“刚刚那又是谁?”
“鹿北,西南妖族的头头,脾气暴得很,鹿中之耻。”她虽然表情厌烦,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却是带笑的,显然只是好友间的调侃。
陆生雪面不改色地想,那么多人都在抢夺她的注意力,左一个魔头右一个妖王,谁都与她有旧,谁都能跟她话上两句过往。
宿雪谷中两百年的相伴也轻薄成了一张白纸,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钟离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朋友仇人都遍布天下,日子过得热热闹闹鸡飞狗跳,好似每一天都被其他人充实满了,这个认知令陆生雪不由得心里发涩,“阿离新交了很多朋友。”
即便没了他,阿离也没有半点不适应,甚至过得更加逍遥自在。
理智在说应该理解应该克制,情感上却接受不了阿离独自一人也能过得很好。陆生雪曾以为小长离直到他死也不会离开宿雪谷,然而事实却扇了飞琼君一记响亮的耳光后又无情嘲笑。
心怀苍生者,就算停留也留不了多久。
哪怕已经给对方套了锁,他仍日日夜夜陷在惶恐里,生怕哪一天阿离就再次转身离开。
她每一次都能走得那么洒脱。
钟离没嗅出来飞琼君身上的酸味儿,还在愣儿吧唧地叭叭:“还行吧,也不是很多。”
陆生雪慢慢将脑袋搁在钟离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问:“所以阿离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一次宿雪谷么?”
“是啊,我野惯了,可不想再听你说些空泛无趣的大道理嘶……”钟离偏过头瞪那个家伙,好端端地咬她做什么。
陆生雪下嘴虽狠,但到底还有分寸,即便是气极也没真咬出血,他用舌尖在口中衔着的软肉上不断舔舐,像是安抚又宛如讨好。
“别舔了,跟条狗似的。”
向来节制的飞琼君却没理她,反而全神贯注地继续冲着她的颈脖又含又咬。
“我说别舔……”钟离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就被对方脆弱的眼神逼回了肚子里。
仙君生气了?
是因为她过于肆意么……但这不是仙君想要的吗……为什么又会生气……
钟离垂眉耷眼地认输,“你咬吧,轻一点儿。”
陆生雪还真就不客气地继续撕咬起来,搞得钟离呲牙咧嘴又不敢斥驳。
不疼,怪痒的。
钟离纳闷极了,这是什么新爱好?就算肚子饿了也没必要拿她当菜吧。
未等静女姬想明白到底哪里惹到了陆生雪,就听见仙君在她耳边低低地唤:“阿离……”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但是千万别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钟离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狐衍偷溜出宿雪谷,回去之后看到陆仙君站在谷口,脸上满是颓然失落的神色。那张脸与现在重叠起来,竟是一模一样的情态。
可发现飞琼君难过,她又是如何回应的?
“陆生雪你是不是有病?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把自己关死在这个破烂地方,凭什么非要把我也关在这里?”
她那时候刚从书房的柜子里翻出那个人的画像,实在是太伤心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些伤人至极的话。
如今的钟离叹了口气,仰起头让陆生雪啃得更方便些。
飞琼君在她颈侧埋首很久,才终于松开口,他摸摸道侣的脸,温声问她:“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钟离只觉得惊奇,“我还以为仙君完全没有脾气。”
陆生雪的眼眶仍是通红的,里面仿佛含着泪,又似乎只是日光折射下的错觉,“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哪里会没脾气。”
情是真的,思念也是真的。
可他过去在钟离面前总是包容又宽和,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不会发火,哪怕是后来她要离开,陆生雪也只说了一句随你。
来之则安,去之不留,他的爱如丝织的茧,对外刀枪不入隔绝所有伤害,而对内却一撕即开。
那是保护,不是束缚。
或许是所剩的时间不多,陆生雪不再想只做一个守候者去等待蝴蝶归巢,他想拥有,想侵占,想将一切正面或者负面的感情都剖出来给钟离看,哪怕仅能得到丁点动容也足够庆幸。
我将最真实的爱恨全部献给你,只求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你还记得我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