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害我,而是在传道,对么?”年未岚看着井琳琅形容可怖的模样,心中竟然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对此她自己都有些惊奇。丈夫变心的时候,自己被活烧的时候,阿丸魂消魄散的时候……太多数时间她都恨过井琳琅,可这一刻,她竟然能够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血海深仇的愤怒,没有大仇将报的快意,只是空茫茫地感到疲倦,只是想迎来一个结局。
也对,她从万丈孤崖上被推下去,早在被钉死于巨木时就跌落到了地底。
诸事既定,自然波澜不惊。
“阿岚,你是最像我的,为什么不肯来陪我?”井琳琅伸手抓住她的裙摆,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遗憾,“为什么偏偏就你那么干净?”
她恨这世间所有虚伪的海誓山盟,见到恩爱眷侣更是怨愤难平,但大多时候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便也罢了,只有阿岚才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想照顾阿岚,就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哪怕是用痛苦当磨刀石,逼阿岚越来越像现在的自己。
可是阿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了她。
年未岚手中的剑始终没有偏移分毫,“不怨天,不尤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杀了那么多人,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想要的?”井琳琅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我一只鬼还能奢求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说与旁人听,“就让这全天下的人给我陪葬好了。”
年未岚神情微变。
糟了!
年未岚语速极快地对钟离说:“钟前辈!先前这恶鬼在城中布下血祭大阵,用满城百姓性命逼我喝下心魔引。那邪阵现在可能仍旧布置在城中!”
“是么?”钟离依旧懒洋洋的,“斩了布阵的鬼,没谁启动不就行了。”
“哈哈……”井琳琅的笑声宛如二八少女,说出的话却令在场众人悚然一惊,“迟啦,早就开始了。”
用不了多久,这城里的活人就会全部献祭给冥域打开通路,而无尽恶鬼将从地底爬出。
所有人都会死。
一只蝴蝶缓缓飞入屋内,它被雨水打湿了翅膀,在空中的行径轨迹看起来乱七八糟,摇摇欲坠经历千难万险才落到钟离肩头。
子时到了。
钟离抬手把蝴蝶弹了下去,看向门口,夜雨之中,白衣如皎月,君影胜明灯。
她这才站直了,对来人道:“不是请您歇着么……怎么自己去跑一趟?”
陆生雪身上一丝水汽也无,就是周身停满了蝴蝶,那些传播瘟疫的东西在他衣服上温顺乖巧得如同缀饰,颜色竟还浑然一体。
“不是什么麻烦事,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那仙人态度自然地走到钟离身边,被鬼姬弹下去躺在地上装死的蝴蝶立马挣扎几下诈起尸,飞到了陆生雪鞋上。
仙君脚步一顿,弯下腰朝它伸出手,那只蝴蝶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展翅到了陆生雪指尖。
钟离眼神微微游移,口不由心地说:“把它惯的。”
“习惯了。”陆生雪捧着蝴蝶帮它烘干了身上的湿气。
“咳……”钟离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转而对井琳琅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让那群白骨在城里乱跑,是在表演耍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