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云洛没有再传来声音,想来是走了。她揉了揉生痛的额角,刚准备继续看,却突然被一阵巨响给惊着了,恍惚间有种山崩地裂之感。
是结界!
紫御峰毕竟是玄派的五大峰之一,彦卿虽然因为不想让人打扰,布下了结界,但威力并不强,毕竟玄派也没有人敢硬闯,这个结界警告的意义大于实际的防御能力。
她脑海中刚出现这个想法,就听到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云洛他,竟然打碎了紫御峰的结界!
这是她还有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谁,看着周围陌生却又熟悉的装饰,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是在哪里呢……
头很痛,可是她有种感觉,她必须记起来。
秋意寒,你忘了什么,你必须想起来。
有什么人这样和她说,秋意寒,你发过誓的,这辈子绝不会忘的,你怎么能忘呢!
是啊,怎么能忘呢……
那一夜,彻夜不息的大火,毁了她的一切,整个秋家,上下几千条人命,一夜断送。
所有人,都不复存在。
阿娘,阿爹,还有……秋耀。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梦里,秋耀握住她的手,脸上的血迹映着火光,他说:“秋家没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以前有旁支弟子看不惯她的骄纵,私底下嘲笑她有公主病,秋耀听到后却说:“她本就是公主,谈何公主病?”
她那时不以为意,后来却追悔莫及。
没错,她曾是秋家的小公主,是她哥的掌上明珠,直到一切毁灭,她才意识到,曾经的她,有多么幸福。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她微微睁开了眼,面前是彦卿的脸,她唇角扯出一缕笑意:“师父来了。”
彦卿看着她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道:“那个叫云洛的,毁掉了阵眼……大阵破灭之下灵力震荡……你受了很重的伤,若非我来的及时你就要没命了。”
“师父想来是舍不得我死的。”她微微眯起眸子,似在享受这春日暖阳,目光却是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竟是梦到了秋耀,她以为自己会哭,会伤心,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那些隐秘的,被她藏得很深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窗外宽大的佛桑叶摇曳,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她像是被困在牢笼里,那些东西拼了命的想要毁掉她,她只能把自己关起来,告诫自己不要出去,却又忍不住诱惑,即便是血一样的记忆,却有着那样美好的过去,让人无法舍弃。
她将目光移向窗外,淡金的长发散落而下,在日光下仿若白雪。
秋耀,你说要我好好活着,那我便好好活着,活成一个人人羡慕的样子,那些往事,或甜或苦,终究只有我一人知道便好。
……
云洛直接被逐出了玄派,竟敢硬闯紫御峰,彦卿真人震怒,一掌废掉了云洛的丹田,云家虽是气不过,却也不敢挑战这修真界第一人的实力。
“你听说了吗,其实那云洛并非因为硬闯紫御峰才被逐出玄派的。”
“那是为何?”
“你知道吧,彦卿真人两年前收了一个弟子,宠爱的很,据说云洛是因为惹到了她,才让彦卿真人下如此重的手。”
掌门虽然下了命令,令派中弟子不得妄议此事,但此事依旧在不知不觉中传遍了整个玄派。
尤其是——那位还在云洛被带回云家的第二天,就大张旗鼓的搬去了灵云峰。
灵云峰的大师姐如素奉师命一早就等在了峰顶,迎接那传说中极为不好相处的彦卿徒弟,一直等到中午才看到遥遥天际一道红色法器飞来。
等法器飞近了才看清法器上的人,少女端端正正的坐在九雀折扇上,扇面上火红的朱雀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如雪,身后跟着一叶朴素的小舟,舟上正是秋意寒的两个随身侍女。
如素看着被侍女扶下来的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我来吧。”
灵云峰从山底到山中央皆种满了灵药,山顶才是诸多弟子居住之处。
如素将少女引到一处小阁外,阁楼倚山而建,小桥流水,奇花异草,连小路都由水光流转的天青石铺成,初初一看,便觉得奢侈。
秋意寒手执一面罗扇,微微挡住了小半张脸,另一只手被侍女扶着,从法器下来走到小阁不过一里,这位彦卿高徒额角已生出细密的冷汗。
“多谢。”秋意寒轻轻舒出一口气,“我这两位侍女就拜托师姐给我安置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阁楼亭台,雪白的鞋踏上天青石铺成的路,波光粼粼的水纹和她裙摆繁复的荷叶纹相映成景。无论别人说什么,这位彦卿高徒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如素看着少女摇曳生色的背影,突然又想到师傅的叮嘱,说是这位年纪虽小却身娇体弱,此番来灵云峰暂住就是来休养生息的,让她好好照顾,想到之前瞧见的冷汗,这体弱也着实有些太弱了。
“师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为师妹诊脉。”不知为何,看着秋意寒的背影,如素脱口而出。
“那就多谢师姐了。”秋意寒微微屈膝,身影消失在了阁楼之中。
如素身为灵云峰的大师姐,比她早了五十年拜师,如今已是通幽境界,一手医术不说登峰造极,也可以称得上有所小成,只是为她调养身体倒是有些大材小用。
秋意寒躺在柔软的床上,面无表情的想着,周身寂静无声,可是她还是睡不着,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翻了个身,那痛隐隐约约,虽不至于让人痛不欲生,却也闹人的很。
她深吸口气,一下子坐了起来,既然睡不着,就到处看看吧。
阁楼前竹柏交汇,月色正好,一条曲幽小路上竹影纵横,衬着天青石波纹荡漾,脚尖落地便如点在水面,涟漪一圈圈荡漾而开,却又无声无息。
顺着小路一路向西就到了弟子居,夜晚的风有些凉,秋意寒靠在一棵树上看着面前一排一排的屋子觉得有些新奇,在紫御峰,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自然是没有这种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