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桑在日光下留下一大片阴影,显得幽深又寂静,若隐若现的紫府清冷如常,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少女捧着书卷端坐在佛桑树下,额角细碎的金发垂下,闪烁如雪般光泽,阳光下她侧颜精致,却苍白的过了头。
风吹过佛桑叶,仿佛可以看出行迹,空灵而辽远,她抬头,轻声道:“出来吧。”
“少主。”黑衣的少年突兀的出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封书信,“是李少主来的信。”
她接了过来,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神色,打开了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
沈珂,沈家嫡子,即将迎娶李家独女李书君,请柬不日送到玄派。
淡金的眸子中缓缓描绘出一副冰山,她的唇角极缓的勾起一个笑容,却又在一瞬间消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她轻声道,信纸在她指尖化为粉末,“去告诉李书君,她李家的要求,我答应了。”
“是。”黑衣少年领了命便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就是要将请柬要到手了,她算了算时间,彦卿闭关已有一月,差不多该出关了,现在去问,应当不算打扰。
她拿出一张传信符,捏了个诀,符纸顿时化为一道流光,飞驰而去。
不一会,回信便来了。
彦卿一如既往的简洁,整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可。
她轻轻笑了起来,信纸在她指尖化为粉末。
缓缓呼出一口,胸口又开始隐隐发痛,她站起来,走到竹林中心,那里有一处寒潭,清澈的池水也被镀上一层朦胧紫光。
她将手伸进水中,冰蓝的寒气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一点一点向上曼延,冷进了骨子里,她却恍然不觉。
记忆永远是带着血红的,万年熔岩刺穿心而过,该是一种怎样的痛,可是她只记得无边无际的炽热,仿佛凤凰的涅槃之火,灼烧的她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切都在那一刻终结。
沈珂,这两个字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寒潭泛起幽幽蓝光,映照她的脸庞苍白如雪,那双淡金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熔融的纯金,带着上古蛮荒的气息,却又在一瞬间消弭。
血债,从来只能用血来还!
……
紫御峰素来清净,除了扫洒弟子,甚少有人踏足。
峰上常年只有两个人。
一是修真界第一人,彦卿真人,二便是彦卿真人唯一的弟子。
当初那场收徒仪式声势浩大,所有人都以为修真界又要迎来一颗新星,无数人等待着,能被彦卿收为首徒的人,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只是……秋意寒自拜师大典后,便再没踏出紫御峰一步。
彦卿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掌门那要来了沈家嫡子沈珂的婚宴请柬。
少女一如既往的坐在佛桑树下,日复一日看着那些书卷。
他静静走来,一枚白玉环嵌在黑玉般的发间,眉间是不染凡尘的冷漠,仿佛俯视众生的神袛,端坐于九天之上,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在意。
“你要的请柬。”淡漠的声音丝毫不突兀,伸到她面前的手指节修长,棱角分明,如玉般的指尖夹着一张精致的请柬,红的耀眼。
她接了过来:“多谢师父。”
她轻垂眼睑,指尖抚过请柬上烫金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他淡淡开口,顿了顿,才道,“沈家虽势大,但你无需忌惮。我彦卿的徒儿,纵然娇纵一些又何妨!”
她静静的看着他,眸中笑意缓缓凝聚,片刻后,道:“师父说的是,徒儿记下了。”
娇纵吗?确实,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那天以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垂下了眼帘,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
“你……”彦卿顿了顿,还是道,“注意休息。”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明日我再让人多送些灵药来,你若有需要尽管和我说。”
等了半晌就为这么句话,她哭笑不得,只好道:“我很好,师父不必忧心。”
彦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也许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对,便摸了摸少女的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
“珂儿,还有一月便是你与书君的婚宴了,准备的如何?”沈家前厅,沈家家主笑眯眯的看着地下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是越看越欢心,年纪轻轻就已位列玄幽境。
此等成绩,除了当年的秋家少主再无一人可比,如今秋家已灭,他儿子就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第一人!
“其他的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小丫头失去消息十年,只怕此次……”
“秋意寒?”沈家家主一怔,旋即恶狠狠的道,“她要是有那个胆子出现,我沈家自不会放过她,连秋家都没了,她又算得了什么!”
“呵……”只怕当真是不敢,沈珂唇角含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等见到她,父亲自会明白。
彦卿的徒儿,当真不是随意可以动的。
秋意寒啊秋意寒,你当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十年不见,你竟然拜入彦卿门下,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的,可惜了,你若一直不出现,我自然不会对付你,只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珂微微笑了起来,冷的让人心寒,眸中却荡漾起温柔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深陷其中,哪怕那背后是森森白骨。
秋意寒,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