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甚至没发现有人搭着自己的肩。
“艾丽!”
青阳大声叫唤她,同时摇晃她的肩膀。看着终于肯抬起头的艾丽,过度的冲击让青阳倒抽了一口气。失去光采的眼瞳甚至找不到焦点,只是茫然地睁着,肿胀的眼皮泛红得让人心疼。
“你为什么要来呢??”
青阳的双臂温柔地绕到艾丽后脑,将她揽进怀里。面对如此憔悴的少女,青阳却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
“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艾丽……对不起。”
连青阳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是因为想不到能安慰她的话?还是因为自己来得太迟了?白发少女的手指忽地颤动了一下。艾丽握住青阳的手臂,从他的怀中抬起头。
“嗯,虽然可能会被你骂……不过我还是回来了。”
青阳像是一脸无地自容般地点点头,艾丽伸手碰触他的脸颊。明明气温闷热得有如夏天,她的手却冰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罗宾死了……”
青阳捉住贴在自己脸的艾丽的手,温柔地握住,试着替她取暖。艾丽的双瞳逐渐恢复光采。大概是深刻感受到眼前之人确实是青阳吧。然而,她随即神色哀伤地垂下眼眸。
“嗯。”
“他比我皇兄更像个哥哥。我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嗯。”
“不过……我却没能救他,他要我……实现梦想……”
艾丽说话的声音不住颤抖,眼眶也被泪水润湿。
“我……呜……呜……”
艾丽将脸埋进青阳怀中,抽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青阳伸手环住艾丽的背抱紧她。
即使艾丽身为精灵武器的持有者,但终究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视同家人一般亲近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感觉就好比心被撕裂了一样吧,年纪轻轻便登王座,尽管胸怀大志,却碍于立场有志难伸。只能默默看着国家步向灭亡,什么事也不能做。
“所以才会召唤我吗?”
青阳轻抚着艾丽的头,终于明白自己回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或许这是错的。但对青阳而言,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库伦与重装步兵们,万般不舍地守望着正坐在岩石静静哭泣的皇女。
倔强的男人们眼眶中也跟着流下泪水咬紧牙关,无声地哭泣。
当中,唯有库伦顽固地强忍泪水,从嘴角流下一道血痕,全身因愤怒而颤抖。
罗宾吉尔塔顿,今年才要满二十八岁的青年。
原本只是佣兵的罗宾负伤流落到帝国,是特里兹替他治疗,并且收留他。罗宾日以继夜地持续锻练,在战场立下一道道辉煌战绩,之后实力深受肯定,被提拔为皇女的近侍时,库伦更是当成自己的事一般开心不已。
如果说艾丽就像自己的女儿,那么罗宾大概就像儿子吧。
库伦用力捶打胸口,试着斩断过去的记忆。
铠甲随之发出巨大声响,打破四周的寂静。之后,库伦跪地大喊:
“爱丽尔弗伦丽萨爱罗琳吉尔亚特兰蒂斯殿下!”
宏亮声音响彻周围,引来众人的目光。
“现在可没有时间悲伤!罗宾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马就要天黑了,必须快点拟定攻破敌军的战策才行!”
库伦说话的语气中挟带愤怒,出声回应他的则是青阳。
“关于这点,我有个好提议。”
“什么?”
“敌军人数大概有两千人,即使能突围,说不定仍会牵连到周边的村落。艾丽一定不希望伤及无辜的人民吧。”
“青、青阳?”
艾丽发出无措的声音。
在艾丽的心中,青阳一直是个平凡的少年,会感到惊讶也是当然的。
青阳对她露出苦笑后继续说道:
“就算无法全灭,也必须尽可能减少敌军的人数,让他们无法再戴着盗贼的假面具袭击我们。”
“我们这边只剩二十人幸存,面对两千敌军又能做什么?难道要每个人负责杀掉一百个敌兵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要求,而且大家应该都累了吧。”
青阳加深脸的笑意,从岩石一跃而下,接着竖起食指。过去被封为“军神”、深受敬畏的男人,再度降临于世。
大辽军在距离断崖六公里处扎营。栅栏围起的营地内矗立着数百顶营帐,中央则座落着一顶格外豪华的营帐。营帐内,幕僚及各骑士团长们分立左右,排成队列。在主位处,沙比正坐在一张大椅,满脸怒色地听取着幕僚的伤亡报告。
“骑士团长六人、步兵八百一十二人、伤者二百一十九人,以。”
报告完的军师退回队伍中。就连绕到艾丽一行人背后,准备发动突袭的五百士兵也全军覆没,皇女超乎预期的顽强抵抗,使得大辽军兵力大减。
“面对人数不满百人的敌军,我方却有近千名士兵战死?”
沙比将葡萄酒扔在地,玻璃杯当场摔个粉碎。
“我要拿什么脸去见兄长?难道要我回报说,我不但没捉到皇女,还平白损失了千名士兵吗!”
军师再次出列。
“不过,这都是因为发生了不可预期的突发意外啊。大人应该也都看到了吧。那个“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那个黑衣男子确实令人望之生畏。突然莫名现身战场,在转瞬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一杀掉士兵。
不过……
“哈,所以你是要我报告兄长,敌军一个人就杀光我军千人士兵吗?真的这么报告的话,就换我脑袋分家了!”
难掩焦躁的沙比一脚踹飞椅子。椅子撞桌子后,伴随着一道巨大声响当场摔坏。即使如此,沙比仍不罢休,随手揪住其中一名骑士团长。
“那家伙的确具有惊人力量。但放任他为所欲为的人是谁?不就是你们骑士团长吗!”
“亲眼见识到如此强大的力量,士兵们人人心生恐惧,当下也只能撤退啊。”
“简直窝囊到了极点!你们这样还算是大辽公国的士兵吗?”
沙比一把推开骑士团长后,依序瞪着帐篷内的部下们的脸。
“在黎明时发动总攻击。只准前进,不许后退。不服的家伙站出来!我当场斩掉他的脑袋!”
明明应该是一场轻松的战役。原本预计只要几个小时就能结束了。
因此他们没有事先拟定夜战准备,才会给敌军休息的空档。
“没人有意见吗?那么军事会议结束,立刻选出递补阵亡骑士团长的人。你们可没有时间睡觉,在天亮前给我想出好策略,派不用场的家伙就贬为奴隶!”
部下们以右手拍击左肩,单膝跪地齐声回应: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