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昭天殿大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倒塌的营帐,在寒风中冻结,落了一地的盔甲与武器,就像这片大地千年来堆积的白骨,静静地躺在地上。
与之相对的,是一个嘈杂不堪的的世界。
疯狂坠落的冰雪,胆战心惊的人影。
混乱的废墟里,神情失落的弟子们重新搭建着营地。
一处营帐外。
一道失魂落魄的轮廓站在夜色中,就像是血城暗淡的石雕,一动不动。
刘海垂落,挡住了虞又寒的眼睛。
几只荧光蝶从昏暗的沙丘中飞过,振着橙色的小飞翼,点在了虞又寒褴褛不堪的道袍上,大块缭乱的血渍在微光下,张牙舞爪。
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只荧光蝶受惊而飞,在空中拉起几道浅浅的流光。
一只宽大的手掌拍在了虞又寒的肩上。
“虞哥。”
神情有些憔悴的黄武良,拍了拍虞又寒的肩膀。
虞又寒依然低着头,没有回应,像是心被挖走的傀儡。
“神女肯定没事,嘿嘿,别担心了,虞哥。”
黄武良裹了裹自己的战甲,憨憨一笑,一同站在营帐外。
压抑的气氛如同毒药,黄武良感觉自己的细胞都在一点点被杀死,好不容易远处套着黑袍的慕容秀走来,才让他如释重负。
“嘘...”
黄武良手抵在嘴间,对着慕容秀做了个禁声,心领神会的慕容秀拍了拍虞又寒的肩膀,叹了口气,站在黄武良身旁。
天阴沉而黑暗,深邃的暗与惨白的雪,像是要吞没破碎大地上的所有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又寒的耳边响起了帘子被掀开的声音。
他才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身体,眼神直直地盯向营帐内。
温暖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简致的营帐里,米迦勒躺在木床之上,即使在昏黄的夜里,还是能看到她柔顺的金发披散在枕边。
虞又寒死寂的双眼,再次被那金子般的颜色填满,就像一个小男孩千辛万苦地存了一年的钱,终于租到自己喜欢的玩具,但租期却只有十分钟一样。
帘子在一次被拉回,虞又寒面前,太一老道和姬清夜脸色沉重的走出营帐。
白须之上,瞬间被覆盖上了一层雪的太一老道,看着眼前失魂的乖徒儿,心中一纠。
“小虞儿,没事了,小米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老道原本轻柔的声音,却像一根长矛,将已经沉默到极点的虞又寒贯穿。
虞又寒的身体在轻颤,却不是因为这漫天的大雪。
“好了,说没事,就没事了,也别在外边守着了,先回去吧。”
一身血红战甲的姬清夜站在寒雪中,背后长长的披风猎猎作响。
黄武良与慕容秀见姬清夜和太一老道发话,也是落下了心中大石,各自退去。
然而,虞又寒犹如未闻依旧站在风雪中,浑身结满了冰霜,像座冰雕。
“好了,好了,该走了,你站在外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姬清夜皱着眉,不耐地道。
“是我做的”
如果不是太一老道离得近,听见虞又寒微微的颤音,他还以为是呼啸的风声。
“徒儿?”
太一老道用拂尘拍在虞又寒身上,顿时一股温暖的灵气将虞又寒包裹,驱散了他全身的寒气。
太一老道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请问了一声。
“昨晚,是我...袭击蛮族....”
虞又寒嘶哑的声音,在劲风中断断续续,他抬起头,泛红的双眼盯着禁拉住的帘帐,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发出音。
“是我,是我,师傅,是我干的啊!”
太一老道握着拂尘,惊讶的看着虞又寒,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你在说什么呢?被冻傻了就滚回营帐。”
姬清夜看着眼前激动的虞又寒,像看一个傻子般。
“你一个炼体境的弟子,能干出这种事?要不是你疯了,就是这世界疯了”。
姬清夜又气又觉得好笑,不屑地笑了两声。
身旁的太一老道平静地看着虞又寒,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好像虞又寒刚刚说的话他没听见般。
虞又寒双手紧握,眼泪流过乌青的脸颊。
“师傅.....”
声音戛然而止,被淹没在了呼啸的风中。
沉默不语的老道才是最令他悲伤与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