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通往齐国的官道上。
一辆青帘马车领着近百随从,冒着细细的秋雨,匆匆赶路。
苏琴端坐在车窗前,手举着一盏小灯,阅读自己重新抄录的太公阴符,对面,公孙阅静静看着他。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想上前掐住这可恶年轻人的脖子,和他同归于尽,可是想想自己又先笑了起来。
苏秦抬头温和地问道,“公孙先生,何事发笑?”
公孙阅没有回答,而是瞟着苏秦手里的那卷泛黄帛布问,“苏大夫,你这两日不转睛,看的是什么?”
苏秦眨了眨眼睛,用很认真的口吻说道,“我在看太公阴符。”
公孙阅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叽笑之意,“太公阴符已经失传了数百年,不知多少权谋之士梦寐以求,你居然说,就是你手中那一块小小的布,苏大夫倒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苏秦故意翻了个白眼,咳咳道,“公孙先生不信就算了。”
他心里一阵乐呵,就知道公孙阅不信,所以大咧咧报上书名。
此刻夜幕低垂,路上不见一个人影,秋雨倒下得越来越紧了。
苏秦伸手把公孙阅的衣摆替他裹了裹,知道这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一辈子走下来,手段虽然狠厉,但知恩图报,始终对邹忌忠心耿耿,到了连死都不怕的地步,也值得人敬佩。
而公孙阅此刻已经完全放下心中的纠葛,也知道自己再有任何异动,那么付出的筹码将是邹相一门的性命。
所以这一路,反倒能和苏秦谈笑风生,不再像之前那么提防了。
二人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彼此不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秦突然开口道,“公孙先生,如果在下猜的不错的话,邹相国在权衡轻重之后,应该会听从先生的劝告,及早抽身,但是律川兄却未必舍得放下。”
苏秦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对邹律川心慈手软,而是邹律川此人富有心机又个性偏执,不排除狗急跳墙之举。
苏秦的话让公孙阅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一脸凝重,他是从小看着邹律川长大的,这孩子表面上温顺有礼,其实心里极为倔强,一旦认定了某事,那正如苏秦所言,会一条道走到黑。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向苏秦,“多谢苏大夫提醒,若是如此,你有何办法让律川就此罢手呢。”
苏秦半响之后,开口说道,“于今之计,是邹相国必须当机立断,越快越好,这样律川兄即使有其他想法,也失去了先机,不至于闯出大祸。”
公孙阅点点头,不禁向苏秦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五日之后,车队抵达临淄。
公孙阅领着苏秦匆匆进了相府,挨到黄昏,邹忌才退朝回家,一眼瞟见公孙阅苍白的脸色,心中惊凝不定,当即支开苏秦,领着他进入了书房。
苏秦一个人独自在花园漫步,眼前的荷池一片萧索,荷叶早已不复夏日的绿意,令人感叹时光的流逝。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秦回过头,笑着迎了上去,“苏秦见过邹兄。”
刚刚从学宫回家的邹律川上下打量了苏秦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苏兄何时来的?公孙先生呢?”
苏秦今天脸上的怡然之色,让邹律川本能地生出警惕。
“他和令尊在书房谈话。”苏秦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邹律川二话不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转身走到苏秦面前站定,语气清冷的说道,“苏秦,你不要再想玩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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