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备将火炮的生意继续下去了吗?”马基雅维利问道。
“暂时不,”朱利奥说:“我们放出的野兽已经够多了。”
“但他们原本就在啊在人的心里。”马基雅维利轻声道。
“什么?”
“不,没什么,”马基雅维利说:“我已经将流民中的陶瓷工人名册准备好了,您要看一下吗?”
“一共有多少人?”
“两千七百人。”马基雅维利说:“人数不少,毕竟里米尼,伊莫拉,弗利,以及法恩扎这些地方,从两百年前起就有人制作从阿拉伯那儿传来的锡釉陶器,后来又有人在锡白釉坯体上,以氧化金、氧化银、氧化铜等釉彩绘制各种纹饰后,烧热还原成为金属釉陶,一向很受商人们的欢迎,不过最近,法恩扎的人们新研制出一种白陶,优雅与品质远超过前两种。”
“嗯,这就好,”朱利奥说:“我有一种新的东西要教给他们做。”
“我可以知道那是什么吗?”
“白瓷。”
朱利奥回答说:“你有什么问题吗?马基雅维利,你看上去有点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我在为您担忧。”马基雅维利说:“大人,凯撒博尔吉亚已经是伊莫拉、弗利、佩萨罗、里米尼四地的主人,而法恩扎,即便有您与佛罗伦萨,以及其他城市的支持,沦陷也只在几个月间,他就要成为罗马涅公爵了。”
“然后呢?”
“您的仁慈,我已经深切地了解到了,”马基雅维利说:“但现在应该是您展现力量的时候了。”
“嗯,”朱利奥低声说:“你是在鼓动我与凯撒博尔吉亚成为敌人,你希望看见我们的战斗。”
“难道不是吗?殿下,您们早已是敌人了。”
“我从来没有将凯撒博尔吉亚视作敌人,从前不,现在也不,之后也未必,”朱利奥仿佛没有看见马基雅维利的失望眼神:“我知道你在怎么想,既然我能够拿出那么多的火炮,火枪与枪手,还有西班牙贡萨洛将军与布列塔尼女公爵的支持,我应该站到前方,与凯撒博尔吉亚展开一场獠牙对獠牙,利爪对利爪的厮杀,以决定谁才是意大利的王。”
马基雅维利没说话,但他深深弯下去的腰说明了一切。
“但你知道我曾经给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写过一封信吗?”朱利奥说,看着马基雅维利迅速抬起的头,他笑了:“是的,我说过,我对博尔吉亚的野心是有了解的,不但了解,我甚至还曾经为他们筹划过,而那封信,就是我做过的些许推测,与想法,但这封信,最后并没有落在教皇手里。
当然,没人告诉我,但从教皇对我的态度,我就知道了,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对我还不够信任,凯撒没有按照我嘱托的,将这封信交在亚历山大六世手里这是我咎由自取,不过,这不重要,但你想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吗?”他的语气十分柔和,但马基雅维利的脊背却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博尔吉亚想要统一意大利,继而成为意大利的王但我们都知道,无论内外,不愿意意大利统一起来的,大有人在,内部,是纷乱而又自私的诸侯们,外部,法国,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无论哪个国家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凝聚起来的意大利,所以我们必须同时双管齐下,一、我们要除去那些诸侯,但又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扶植一个看似强大的傀儡,让他代为承受仇恨与憎恶,而等他做完了他的工,切去了玫瑰茎秆上的刺,我们就能以公正的仲裁者出现,在平息了民众愤怒的同时,也能够平和的合并不,代理那些已经失去了主人的领地二、对于外部的干涉,最好莫过于利用他们之间原本就有的矛盾,或是制造矛盾,宗座的身份,若是使用得当,是非常有力的,你看,就如之前的西班牙与葡萄牙,他们既然在殖民地的分割上有求于宗座,就必须在其他事情上做出退让,而我们需要的,也不过是十年,或是二十年的时间罢了,只要一代人,我们就能将一个意大利的概念深深地锲入每个人的心里,这样,即便还有外面的敌人想要离间我们,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些只是一些浅薄的,幼稚的策略,但我想,凯撒或许已经看过了,而他他显然也认为,这封信或许能为我博得教皇的欢心,你知道,我曾经想要脱下法衣,与卢克莱西亚博尔吉亚缔结婚约,或许我差的就只有那一步。
世事弄人,马基雅维利,但既然他们不愿那么做,那么就让我来做也无所谓,你明白了吗?“
“但为什么,”马基雅维利喊道:“既然凯撒博尔吉亚已经了解到了,他为什么还”
“很显然,他和你一样,”朱利奥说:“认为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他严厉地看向马基雅维利:“就像你在梵蒂冈宫的王权大厅里对亚历山大六世所做的那样。”
“但您又怎么能控制那么一柄凶器呢?”马基雅维利喃喃道。
“控制?不需要,”朱利奥温和地说:“你在修剪树木枝条的时候,会在意剪子的刀刃怎么运作吗?你只要看到结果,我也是而博尔吉亚,他们的野心,他们的本性,注定了他们必须要走上那么一条通往炼狱的路,无论他们是否看见了自己的结局,又或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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