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默默听着,直至他语毕,才恭敬道:“阁老或许误会了。若是荥阳冬令堤裂案交由我主审,岂会有今日之事。可惜皇钦点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主审,我及丁尚书只是监管而已。贪墨之证来时,众人皆在场验查,我委实爱莫能助。更况能把此证交于太子手,已是竭尽所能,若阁老依旧迁怒,再无话可说。”
徐炳永目光炯炯看他半晌,终拍了下沈泽棠的肩膀,这才吁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亏得你把此物交于太子,否则老身只怕也脱不得干系。我且再问你,这物证是何人呈?可是那新任工部右侍郎秦砚昭?”
沈泽棠抿唇摇头:“此物证听闻是一个带孩童的小妇递于衙门皂吏,再由皂吏呈。秦砚昭是阁老的学生,若真是他所为,倒其心可诛。”
徐炳永听他此说,又不确定起来,已行至轿前,遂恨恨啐一声:“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再不提秦砚昭,只撩袍端带入轿,却又掀起轿帘,朝沈泽棠道:“最近烦恼,倒忘同你说了,我那管事徐世威有眼无珠、已被老夫杖责百下撵出府去。”
“劳阁老费心。”沈泽棠微微颌首,神色很淡静如常。
徐炳永不再多说,荡下帘子,由轿夫抬着嘎吱嘎吱离去。
徐泾焦急的等在吏部衙门前,见沈泽棠背着手慢慢走来,忍不住迎劈头问:“徐镇功贪墨案怎样了?”
“我履袜皆湿透,去打盆热水来。”语气很浅淡,面庞严肃,不想多谈的模样。
徐泾用衣袖抹把脸,暗自腹诽,怪了,明明有轿不乘,却非要走回来,辰时一场大雨,这地四处淌着水。
伺候着沈泽棠洗过脚,重换新的履袜,看他安静的坐在紫檀雕花椅,垂首开始吃茶。
“二爷!”徐泾想问又不敢问,心里如猫挠般难受。
沈泽棠这才抬头看他一眼,颌首微微笑了:“徐阁老果然乱了阵脚。”
“此话怎讲?”徐泾精神一振,目光熠熠。
沈泽棠低声道:“此为贪银百万大案,证物有本荥阳知县李泗的记事册,其记载:万两白银托镖客偷带至京城,直送入某高官府。很是古怪,暂不管它。太子把此物交由徐阁老,他怕受侄儿牵连,索性今日呈供与皇,演了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此时徐镇功及相关官吏正被抓送刑狱受审。依律例定是要秋后问斩的。”
徐泾有些不解:“大人为何不直接奏疏皇,以皇的脾气,徐阁老免官罢职再所难免。”
沈泽棠摇头叹息:“你想的简单了。皇虽把持朝政,但数日观其形色晦暗,病体难康。太子与徐阁老唇齿相依,即便徐阁老被免官罢职,旦得太子继位,他必定官复原职,到那时,吾等又该如何自处?你要记住,百年大树盘根错节,错综牵连,若不能一力拔除,只得候机剪修,更多时需独善潜修,韬光养晦,静待天时。”
恰此时,忽听门边有脚步声,遂停言同徐泾一道望去,却是沈容走了进来。
他拎着个食盒子,禀道:“是老夫人让管事送来的,说二爷好些日都不曾归府,熬了些燕窝粥送来。”
徐泾让他摆桌,径自前揭盖,拿出碗勺各盛一碗,给沈二爷端了。
自个也不客气,盛一碗尝一口,赞道:“这柳当家的手艺愈发好了,熬的是香稠软糯。”又招呼沈容也盛一碗吃。
沈容不敢,只摇头,走至沈泽棠面前,作揖禀道:“老夫人还捎来句话,太后赏的银簪子,听说在二爷这,让我勿忘带回。”
沈泽棠用调羹划着碗里热气,正待凉,忽听闻此言,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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