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筹愣愣地重复。
洛书察觉到不对看向子车筹,面容严肃了起来,“阿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子车筹脸色渐渐发白猛地看向洛书,“师父,是红柚出手了吗?”
洛书点点头看着自己徒儿的样子皱眉补充道:“很轻,不会有后遗症。”
子车筹缓缓松了一口气,洛书歪着头看这个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徒儿,道:“看来那蝶蛊就是苗疆觋李砚夕放的了,不管他有什么企图,都应该过去看一看。阿筹,你说呢?”
子车筹看着师父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巴张合了几次最终像只丧气的小狗一样垂下了头。
“嗯。”
子车筹依旧如从天而降时一样穿着一身白衣,带着一顶斗笠不带半点烟火气地出现在了李砚夕的面前,身后跟着一串尾巴。
他将装着蝶蛊的琉璃瓶子取出,淡淡道:“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李砚夕猛地睁大了眼睛,起身的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隔壁的巫李颜硶匆匆赶来。
“哥”
看见子车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子车筹看起来面色如常,实际上背后冷汗津津,然而根本阻挡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恩公,你您吗?”李砚夕在子车筹面前站定,声音微微发颤。
子车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就像是子车痕一样,“什么恩公?”
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子车筹,我是子车筹的哥哥。
子车筹期待能骗过去,但是他知道洛书已经起了疑心,这件事绝对不可能糊弄过去,而面前这个人更是认定了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子车筹紧张地盯着李砚夕李颜硶两兄妹,然后李砚夕做了一件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扑过来,把他的斗笠连同假发一块掀了。
子车筹:……
两兄妹:……
洛书众:……
盯着子车筹光溜溜的脑袋,和脑袋上血色的佛莲,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洛书看看徒儿掉在地上的马甲,密聊二零八八,小八,你们商城这假发固定质量不太行啊。
二零八八木然道:宿主,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商城的原因。
毕竟是套头的假发,刚刚那位的力道要抓的是真头发,估计要掉下一大把。
宿主,有这种带胶固定的,但是撕下来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
洛书想了想,叹了口气,下次再说吧。
李砚夕瞪着地上的一团头发,一开始还以为是把恩公的头发拽下来了,等到想明白,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尴尬感。
……大体就是类似于不小心当众把地中海上司的假发扯掉的感觉。
最终还是子车筹先出的声。
“怎么?不说话?”子车筹挑眉,嘴唇勾起,似是笑了起来。
洛书几人都是一愣。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子车筹习惯性地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压上腰间的乌木挂件轻轻抚摸,动作温柔而缱绻。
“不说话?”子车筹侧过头笑着看向李砚夕,李砚夕打了个哆嗦,用力摇头否认,“不、不是……”
剩下的话淹没在一声轻笑里。
子车痕与子车筹长相一模一样,但是鲜有分不出他们来的,概因子车痕冷清,而子车筹常笑。听洛书说,子车筹原先也不爱笑的,但是后来洛书老在他耳边说啊说,后来就重新学会了怎么笑,也喜欢上了笑。因为喜欢,所以笑得温和而干净,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凶名赫赫的血蛊师。
可是现在的笑容又是不同了。
就好像是浴血而生的妖,谈笑之间自带三分血气,举手回眸流转气势隐隐,就连声音都说不出的奇异,像是深海的鲛人,坐在岩石上,尾巴浸在海水里,拢着长发轻轻唱着海的歌,只等渔人被吸引过去,便将人拖入海水中,盛开大朵的血色花朵。
动人却致命,美丽而危险。
邪气逼人,魅惑天成。
众人一并僵在了原地。
大概唯二面色如常,甚至露出习惯神情的,就是这一对兄妹了。
李砚夕道:“恩公,我没有想伤害您,这只虽然是半蛊,但是除了滴血已经与常蛊无异,我知道恩公您对蛊十分敏感,唯有出此下策。”他似是有些忐忑不安,八尺男儿的眼神就像是犯了错的奶狗狗,摇着尾巴讨好地把头往主人掌心蹭。
子车筹淡淡看他一眼。
毕竟是觋,十年时间说来极久,实际上容颜也无甚差别。最多,也就是眼前人变得沉稳了些。
子车筹看着李砚夕发青的唇,笑了笑,道:“不是故意的,那又如何?”
你的爱恨,与我何干。
李砚夕沉默着低下头,李颜硶怯怯地看了一眼子车筹,小小声地道:“对不起……哥哥只是太心切了……”
子车筹依旧是笑着,如同轻轻搭在脖颈上的刀,不知下一秒是落下还是拿起。
情绪不定,喜怒无常,爱恨随心。
是为邪僧。
空气中一片寂静。
洛书:小八,咱家小六什么时候被戏精学院录取的?
二零八八:我觉得已经毕业了。
洛书虽然觉得像淋了水的狗子一样的李砚夕让人心软,但是尊重阿筹的选择。
子车痕说话向来不留情,也就是在师父前乖乖巧巧,听见自己弟弟说话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这两个人不开口,那便没有人开口了。
寂静无声。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步子很急很轻,是个练家子。
“觋尊!那子母蛊可有反应?!”
一人破门而入,众人齐齐抬头看去,看见了一片茫茫的白。
雪发白衣,眉间一点血色朱砂。
“暮枝?”
“雪兄?”
子车筹与李砚夕同时脱口而出,雪暮枝呆了一呆。
“子车觋尊,你们……认识?”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两个分别知道自己一个马甲,一种“性格”的人同时在场,子车筹不知道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
洛书:翻车现场,太惨了……
二零八八:……
洛书:这大概就是每个戏精所必要的挫折吧。
二零八八:……
洛书:所以每一个戏精都应该引以为戒。
二零八八:宿主,你不打算把你徒弟翻出花来的船拯救一下吗?
洛书叹了口气,刚打算救场,就听见怀里有声音响起。
“小洛,到哪里了?”
洛书下意识地回答道:“还没回院子,还可以再睡一会。”说完脸色一变。
小孩子吃饱了就容易困,洛书见月怜困地眼睛都睁不开,头一点一点的,干脆把人抱在怀里。月怜小小的一团,根本没什么重量,洛书抱着抱着就习惯了,然后就忘了怀里还有一个小家伙……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尽数看过来,洛书皱眉回过神,将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尤其是某人的。
“唔……小洛把我放下来吧,晚上你胳膊疼。”月怜揉揉眼睛,在洛书怀里动了动,洛书把人往上托了托,“不重,刚刚我都忘了还抱着一个人了。”这倒是实话。
“小洛,我有……”月怜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有些急切的声音打断。
“洛师父!”
洛书皱眉,心里一阵烦躁,“怎么?”
雪暮枝盯着洛书的后背,似乎想透过洛书的身子,看见他怀里的人。可是人被洛书挡得严严实实,他知道洛书和月怜的关系极好,因此洛书怨甚至恨,他都能理解甚至感激。
但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酸涩。
这是他的孩子,他错过了他生命中五年的时光。
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哪怕只睡了一会,也已经重新有了精神,虽然不说,但肯定对现在的情况是好奇的。毕竟洛书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现在情绪的波动。
哎……
二零八八犹豫了一下,把手在洛书肩上捏了捏。
他知道洛书心里在想什么。
洛书知道,雪暮枝不是那种抛妻弃子之人,月怜的事情显然另有隐情,但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门。他的小兄弟,自从懂事起就被家里当做牛马一样使唤,不过四岁就要去放牛割草,在他的弟妹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要早早地起床为一家人烧火做饭。
弟弟病了,母亲能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宰了,只为他能喝几口。哥哥病了,父亲能砸锅卖铁地医治他的腿,钱实在不够,就把他卖到南风馆去。他病了,就只能自己去扯两把草药嚼了,生死在天。只要还有一口气,第二天的活就要照常干。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洛书根本没想到月怜已经七岁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可是相比起六岁的龙宇,月怜还要瘦一整圈。
明明在这样的环境中长起来,月怜却依旧能温柔地照顾着比自己小的孩子。
可是他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啊。
太心疼太生气,以至于洛书只能强行令自己不去想那一家子的糟心事,他怕他忍不住动手,将那一家子杂碎剁成杂碎。
月怜的事情应该交由他自己解决。
洛书把这种暴躁的情绪压下去已经很不易了,可是现在又跳出来了雪暮枝,据说是月怜的父亲。
父亲?好一个父亲啊!
月怜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的时候他在哪?月怜早上起不来被赶到牛棚去睡他在哪?月怜被那一家子禽兽卖到南风馆的时候他又在哪?!
洛书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是一想起月怜所经历的,就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与隐约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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