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盈喝完了一杯葡萄酒，又提起酒壶斟了一满杯。她抬头看夜空，原来今晚竟然是满月，月光明亮地挂在上头，发出温柔的银白色的光泽。

月光倾泻在李恪身上，映照出他象牙白的肌肤和常服，他仿佛融入了月色和湖水相衬的景色中，显得过于静谧美好而不真实，带有一种虚幻的却令人深陷其中的美。

李恪见玄盈注视着他，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妹妹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李恪是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位。

他的五官并不像明尧那样棱角分明和尖锐，他长着一双瑞凤眼，眼尾稍稍上翘一点，瞳孔流转，令人着迷。他继承了父亲的挺拔鼻梁和英俊的两道浓眉，又遗传了生母隋朝公主的优雅唇形。作为皇子中唯一一个同时具有隋唐两朝帝王血脉的人，他的脸是充满贵气而又富有魅力的。

恰如诗经小戎所写的那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玄盈微微一笑，柔声道：“三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李恪拿着酒碗，纤长的十指点着碗上的蓝色花纹，轻笑一声，道：“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喜欢聪明通透的女子，但至今都没遇到一个可以册封为正妃的。”

玄盈笑道：“三兄岂止没有正妃，连个侍妾也没有呢。三兄又一直深居简出，除了皇亲国戚的宴会外向来不参与大臣举行的宴会，无缘认识新的姑娘。要是长此以往，三兄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李恪听妹妹话中有试探之意，笑道：“不纳妃就不纳妃，对我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

玄盈放下心来，一饮而尽，又拿起酒壶想要再斟一杯。李恪握住她拿酒壶的手，道：“妹妹第一次沾酒，别喝多了。妹妹本就有偏头痛的病，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玄盈长年身体弱，脸色苍白，如今喝了酒，微微显出红来，恰似胭脂般。她的另外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笑道：“好，我听三兄的，不再喝了。来人，灌一壶醒酒汤上来。”

李恪想抽出手来，然而玄盈握得紧，红润的脸色上浮现出一抹微醺的笑意来。气氛突然静寂了，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了，但后花园内依然灯火通明。

过了不知多久，玄盈长舒一口气，还是松开了手，垂下眼眸，眼底一片清明，不知在想什么。

李恪笑着拿干净筷子给她的盘子里加了些菜，道：“妹妹多吃一些，尝尝吴王府的手艺。妹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听说妹妹要随九弟一起住东宫，但我想东宫在太极宫之东，若是妹妹不想被皇城所困，不妨来我府上住。”

玄盈想到当时是李治先邀请她来晋王府住，而当时李恪还没建府。既然李恪现在有了王府，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玄盈笑道：“多谢三兄邀请，这正是我的意思。”

李恪笑道：“那好，明日我就派人收拾院子，并遣人去禀报九弟，一切都不用妹妹操心。”

而此刻，李治房内。

他正在给架子上的鹦鹉喂水，薛长风推门而入。

“糕点送过去了吗？”李治停下喂水，看向他道。

薛长风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都送过去了。吴王和城阳公主的兴致挺好，月下对酌，别有雅兴。这废太子谋反案事发几月了，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城阳公主的情绪像今日这样好，真是难得。”

李治叹了口气，道：“玄盈就是从小没跟我住在武德殿，所以才让三兄得了机会讨好她。想想真是不甘心啊。长风，你说玄盈会住东宫吗？”

薛长风与杜明尧有明显不同，若说杜明尧是清扬洒脱的风流少年，那薛长风就是果敢决断的杀伐将军，偏偏还生了一副英挺桀骜的俊朗面容。

薛长风道：“要是吴王留城阳公主的话，那她肯定会选择住在吴王府上啊。她对郎君虽有兄妹之情，但明显是与吴王最要好的。郎君您得想个办法阻拦才行，不然您这宝贝妹妹将来就越发偏心了。”

李治看向他道：“我倒是想阻拦，但能想出什么好方法呢？总不能我为了这事特意去请求阿爷下旨吧。”

薛长风笑道：“城阳公主的驸马都尉已经被处死了，如今她寡居，我想圣人肯定也想为自家女儿另觅良人。若是有了新的驸马都尉，那城阳公主自然不会住在吴王府上。郎君意下如何？”

李治皱起眉头，他没想过这件事，道：“另寻驸马？且不说玄盈有没有再度成婚的心思，即使是真要选，这一时半刻的上哪儿物色合适的？既要家世显赫，又得是年貌相当，还得没有娶妻或有妾室的，这搜罗也得耗费不少时间，解得了燃眉之急吗？”

薛长风笑道：“郎君觉得我怎么样？”

李治被他惊到了，走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对我妹妹生出心思来了？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薛长风道：“我和城阳公主也是从小相识，公主风华绝代，我心生仰慕也不足为奇。”

李治抓住他肩膀晃了几下，道：“这不是你喜不喜欢我妹妹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看得上你。要是她不钟意你，那这赐婚根本无从谈起，也成不了。”

薛长风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他道：“那从前城阳公主可倾心于襄阳郡公吗？还不是成婚后才渐生情愫的。”

李治还是感觉不行，他道：“那是因为明尧相貌有优势啊，你的气质和他截然不同，我看玄盈未必能同意。再说去年年初的这桩婚事是皇长兄提的，又有贞观四年阿爷的口述婚约为证，再加上阿爷当时想护住皇长兄，所以玄盈无奈之下才应允的。如今我要是举荐你，玄盈肯定驳回，阿爷那边也不见得就很支持我。”

薛长风想得很周全：“一来圣人不希望城阳公主长久寡居，另选驸马都尉是必然的。二则长孙太师一向防备吴王，若是吴王彻底拉拢了公主，肯定是太师不希望看到的。而我出身河东薛氏，属于关陇四大门阀之一，与长孙太师是同一阵营，因此他一定会极力赞成这门婚事。三来，只要郎君您愿意举荐，您刚入主东宫，圣人为了树立您的威信，不会轻易拒绝您合情合理的请求。”

李治看他列出条条框框的理由，没想到他筹谋了这么久。他仔细思索过一番后，终于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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