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院子屋子都被收拾妥当使用了起来,小六儿将她领到一间书房,柯萱看到桌上摆的茶壶径自倒了一杯喝了起来,这里不会请伺候的仆人,她虽为将军府大小姐却也没那讲究。
小六儿趁着她喝水的时候,从架子上取来一本书,接着从里面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柯萱。
“接替大将军的人选,定了,是胡勇。这上面是我们对他调查到的所有信息,一句话概括就是,他才能功绩都很突出,但跟小将军不能比。”
“查出是谁的人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有苗头了,再给我几天时间。”
这个效率呀,柯萱心里发急:“咱们手底下真没什么人了吗?我爹、我大哥、康叔,他们平时处理那么多事,手里总要养些人吧?我之前没接触没顾及到这些,康叔总该知道吧,我爹手下那些人呢?”
“大小姐,这朝廷有规定,大将军回都是不能带太多人的,除了被皇帝钦点的柯家军,剩下的都留在北境,而且早就被朝廷控制了。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些人根本派不上用场。至于柯家军,您也知道,已经被分散插到各个军队里了。”
听到柯家军,柯萱反而精神了不少:“李昂得到消息,朝廷现在的意思是,柯家军又要重新编排到一起了。”这话说得不无讽刺:“之前将柯家军安插到各个军队中,是以为可以带动其他军队的士气,提高战斗力,结果不升反降,近几次的军演简直一言难尽。柯家军是兰国最锋利的一把利刃,遣散柯家军就相当于打开了北境的大门迎接敌人,朝廷还没胆子真的放弃柯家军,至少现在不敢。”
“所以又把他们调集回来了?”小六儿微微激动,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嗯。只是调离了跟父亲走得近的大将,只留了些底层小官,好确保之前的战术能被顺利执行。”那些大将很多都是由父亲调教出来的,对他很是崇敬,如果由他们把持军队,以后真有需要的时候,她有信心说服其中的一两个,如今都被调走了,这方面的希望便落空了。
“父亲历来习惯未雨绸缪,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柯家军竟能这么轻易地被人把控,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柯萱心有疑虑,“你回去之后帮我问一下母亲,看她是否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别说是我问的,不然她肯定能猜出来我还在想着复仇。”
“哎,行行。”小六儿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掩饰住了心虚,他没说的是,那底层小将官很多都是他们的手下,真正的自己人,平日里都将能力隐藏了起来,不显山水。所以柯家军一直牢牢地握在他们手里,军演就是他们故意搞砸的。
他摸着自己的良心宽慰自己:反正各种消息该告诉的都会及时告诉她,只是不说明是他们自己查的而已,不会耽搁报仇,不是完全瞒着她,她知道后不会,不会找他切磋……
柯萱出了宅子后,按照昨天她从琴铺老板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骑马直奔城南。
等她办完事天已经黑了,回江王府的时候,正好要经过丞相府,远远地就听到了打斗声,这已经是她回都城后遇到的第二次了,如果不出差错,只需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就会归于平静,第二天起来,没有人会知道昨晚丞相府发生了什么。
上次她能遇到也是巧合,那天她得知父亲出征是白相向皇帝进谏后,当天夜里她就打算潜进丞相府查探,然后就遇到了那次刺杀,亲眼目睹了刺客的惨败。
那些人本身实力不弱,像是江湖流派中的一些打手或者杀手,但在数十个训练有素的护卫面前,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击散斩杀了。而合围作战的护卫圈从始至终都几乎没有豁口,在满地血尸的映衬下仿佛地狱阎罗。
文人出身的白傅竟然拥有这样一支强悍的护卫队,柯萱疑虑的同时也打消了偷偷潜进去的念头,她虽然可以凭一己之力全身而退,但不能保证不会引起一丝草动,在万事还没有头绪的时候,最忌打草惊蛇。
这也是她为什么最近热衷于以李昂的名义追求白若云,丞相府这般固若金若,万一以后她举止不慎,后面有李昂兜着。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远处的打斗声不仅没有消弭反而愈发激烈,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行刺的人想要突围撤走。
在这帮铁桶护卫跟前难道还真能突围?柯萱起了心思想一探究竟,但因为距离太远,又有高墙遮挡,她只能悄悄在胡同里下了马,栓到较为隐蔽的角落后,自己靠了过去。
柯萱伏身在错落凸起的墙角后,将院内、瓦上的打斗尽收眼底。与上次压倒性的碾压不同,今晚这伙人明显更擅长协同作战,他们没有被护卫牵着鼻子傻呼呼地团成一团任其宰割,而是像刺入纺线的梭子一样,有头有尾有进有退,尽管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样的人应该死得更有价值……
于是,伤痕累累、疲惫至极的刺客们眼睁睁地看着马上要砍到自己身上的大刀被弹飞了出去,正在联手攻击自己的护卫一个脚下莫名一滑牵连绊倒了另一个,纵身、提臂、挥刀就差命中自己的护卫将刀甩了出去……
来不及多想,借着这波从天而降的狗屎运,刺客们从护卫自己瓦解开的豁口冲了出来,一直狂奔到接应点才敢停下喘口气。这次虽然大家都见了血,而且有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
侥幸逃出生天的汉子们脱险后,一边任由守在家里的同伴们包扎伤口,一边喝着水哈哈着讨论刚刚的狗屎运,前一刻的生死危难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是在包扎的同伴最先反应过来:“老大呢?”
……
老大能为老大,头脑自然不简单。他当然不会以为那是狗屎运,明显是有高人在暗中帮他们,只是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用的什么暗器。
所以他佯装逃离后,又悄悄返了回来,守在了丞相府附近。
“在找我?”
那老大顿时脖颈一凉,但想到后面那人对他没有恶意,便又放松了下来,小声道:“大侠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如今有仇待报,若事后还能活,一定生死相随。”
柯萱看着他笔挺宽厚的背影,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却并未上心:“我出手不是为了图你报恩,你走吧。”
那老大一听有些着急:“大侠可愿意让我转个身?”
……“嗯。”
那老大心中一喜,见身后站着的是个蒙面的高瘦男子,眉眼很是年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铜佩,郑重地递到柯萱面前:“大侠请收下这枚铜配,日后若有需要,可到城东果子张铺子寻我。”
柯萱看着他抱臂道:“你就对我如此信任?”
“大侠若想害我们,刚刚不出手就可以了。”
柯萱面巾遮盖下的唇角微勾:“好,这铜配我收下了。”她伸手接过铜配,见上面刻有一个虎头并印有“张虎”二字。
“上面的张虎就是我的名字。那大侠我就先走了。”先离开的人容易暴露行踪,他主动提出先走是为了避嫌,也为了证明他无疑窥探。
倒是个聪明人,柯萱点头:“嗯。”她将铜配收好,上马回了江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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