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以来,秋雨不歇,绵绵不断,像极了三月间阴雨绵绵,润泽大地,唤醒沉睡的万物,注入生长的血液,让万物拱破泥土的压迫,朦胧惺忪里诞生。
微雨朦朦,烟云笼罩,小径红稀,芳野绿遍,翠叶藏莺,珠帘隔燕……
一切都美得刚刚好,偏偏迟锦这个小崽子皮得很,宫女们一看到迟锦去御花园就发愁,长公主哪哪儿都好,只除了一点,一有了需要动脑思考的问题,就喜欢来御花园解决问题。
你以为迟锦是放松心情,寻找答案吗?那你就错了,小崽子一片一片的扯着花瓣,“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整个花园里花瓣满地,宫女太监们诚惶诚恐,却又不敢阻拦迟锦。
她伸出手又想要去扯下来开得美好的白蔷薇,阳光透过指缝,将手指边缘柔化,细腻如白玉的手掌显得更加透白起来,仿佛下一刻,女孩整个人就要在阳光中消散。
崔景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他都仍然记得这样的迟锦。
崔景昭站在花树下,发色如黑玉般润泽美丽,脖颈露出一片雪白,长身如玉,白衫似雪。
崔景昭轻声细语地说:“锦锦,我们应该去国子监上课了。”
他一边轻笑着,一边蹲到迟锦旁边,从容不迫,文雅有度,衬得这个动作都周到得体了许多。
迟锦呆愣了一下。国子监?有许多路人甲乙丙丁,还有会吹胡子瞪眼的崔老先生。不太想去,但是必须要好好学习啊。
于是迟锦乖顺的跟着崔景昭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许多老师每次见到荣华长公主来上课时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并不是因为长公主多么骄横无理,多么游手好闲,多么惹是生非。
相反,本该娇纵的长公主殿下在上课听学时总是最认真的那一个,无论什么人来诱惑她,她都视而不见,她总是会认真的写下批阅与注释。一双幼怯圆润的眸子专注的盯着太傅,瘦瘦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
国子监的授业老师见了,只觉得杞越未来可期啊。即使长公主痴傻又如何,她肯努力呀!如此上进,杞越基业可存矣。
然而每一年末的宗学生结业考核结果出来后,他们还是忍不住怀疑人生,便是连最末等的成绩给长公主都是勉强。
他们开始怀疑迟锦的努力乖巧、认真完成课后课业都是伪装给他们看的。
他们开始观察长公主。从长公主入国子监开始第六个年头之后,他们发现,长公主被怀疑的不该是她的努力,而是她的智力。
老臣们痛哭流涕,杞越不幸啊!国将不存啊!基业不保啊!
一干老臣怜惜又嫌弃着长公主,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怜又愚钝之人。世人也大多谈论着这位唯一的公主,或惋惜,或鄙夷,或担忧。
迟锦听过无数诸如“可惜……”“杞越不幸……”“皇室单薄……”之类的话。可她并非听不懂,而是单纯觉得,锦锦小仙女这么聪明,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锦锦自己好,自己知道。
崔景昭更是觉得无所谓的,他堵不住天下闲人攸攸之口。景昭认为等到迟锦登基为女帝之时,就无闲人再说闲言碎语。待那时,他做个闲散文臣,只一心护着迟锦。若迟锦于朝政一事颇多不懂,也无所谓。自他七岁遇到迟锦,往后一生才学皆是为她守护这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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