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梓,最近过得好吗?我托驿站给你和孩子寄了很多礼物,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一直没等到你的来信,我心里总是放不下……”
陶梓哼着细碎的曲调,一边伏案裁剪暗红色的斜纹团花锦,一边听叶舒的来信,宽松的春衫遮住了突显的腹部。
“……我和云隐已经到了尧山地界,因为主脉被毁,很多妖都跑到了支脉修练,我们一路上遇上不少,不过他们都还小,知道打不过我就去欺负云隐……”
接着就是男人被揭了短后无奈的笑声。
浅蓝的天空浮着悠悠白云,几只燕子掠过窗前,叽叽喳喳在屋檐下衔泥筑巢,院中的迎春已经爬了满架,迎风开出一丛丛黄色小花。
“……上次忘了说,等孩子出世我要做干娘,所以陶梓你要好好养身体,好好使唤沈敖,如果他不愿意,你就传信给我,我立马杀回来揍他……好了不说了,云隐又被一群小妖缠上了,陶梓,照顾好自己呀。”
叶舒的声音戛然而止,陶梓放下剪刀,阖目叹气。
孩子啊,也不知能生出个什么。
房间陷入沉静,只听到屋外欢快的鸟叫,也不知过了多久,陶梓睁开眼,化出小白花给叶舒回信。
尧山没有四季,这里灵气充裕,从来都是生灵修炼的天堂,叶舒一回到这里就觉得身心舒畅。如信上所言,主脉被毁后幸存的小妖纷纷前往其他山脉修行,虽然灵气不比主脉浓郁,至少能短暂地安定下来。
小妖们并不认识叶舒,只知道附近来了个强大的花妖和弱小的人类,他们不敢面对大花妖的,但是敢欺负落单的人类。
云隐知道这些妖族**并无恶意,对他们多有容忍,只是一天都得折腾十来次,饶是胸怀大度也给消磨没了,小妖们终于翻了车,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哭唧唧跑了。
叶舒躺在梧桐树上看了个全程,等到云隐收了剑,走到树下仰望她时,她才翻身跃下,嬉笑道:“他们还小,就不能让着这些小朋友吗?”
云隐将她鬓间的碎发别在而后,目光温润如水:“我没拔剑。”
意思就是我已经很放水了,小妖们太弱不能怪我。
“好吧,你厉害,”叶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几只小妖而已,得了这个教训应该是不敢再来欺负云隐了。
两人到趁月回暂住的洞穴,云隐吃着路上摘的野果充饥,果子亦含有灵气,他吃了五颗就有了饱腹感,叶舒则化为原型扎根在洞口,在月下舒枝展叶。
尧山很适合修炼,一夜过后,云隐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叶舒在洞口啃红果子,见云隐出来也递了个果子给他:“尝尝,很甜,这是尧山特产的毛丹果,别的作用没有,就是水润甘甜,适合当零嘴,吃多了还管饱。”
云隐接过红色果子,直接咬了一口,果然汁润甘甜。
简单吃了早饭,叶舒就带着云隐前往主脉,主脉在妖火焚烧后留下烧焦的黑色创伤,即使有附近山脉的灵气滋养,这些痕迹依然没有消除,好在空气中已经没有当初的烧焦味。
云隐看着被烧焦皲裂的地面,实难想象被毁之前这里是怎样的生灵乐土,重要的是,这里是叶舒从小长大的地方。
叶舒原想认一认地给他介绍一番自己的洞府,结果现场损毁太过严重,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只好作罢。最后她只好带他去到茅屋,那里被她设的结界保护着,没有被其他妖怪发现。
茅屋静静伫立在结界内,坍塌的土墙上长满了杂草野花,久未住人的房屋生满了尘垢,叶舒推门进去,一头就扎进了蜘蛛网中。
云隐一边帮忙扒拉她头上的蜘蛛网,一边打量四周,屋内只有张圆桌和两张凳子,以及靠在窗边的木架子,就连床也只是一块大石板,非常简陋。
叶舒捏了个除尘决,简陋的茅草屋焕然一新,她眼带怀念抚过桌面:“我被恩人救回后就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恩人失踪,我才离开尧山。说来可惜,当时我深受重伤无法维持人形,和恩人相处这么久既不知他来历,也记不清他模样,这段因果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会了结的,”云隐说,“人界找不到,我们就去妖界,妖界找不到,我们就去仙界,总会找到。”
叶舒笑出声,顺手打了一下他胸膛:“你是不是傻,妖界和仙界哪是你一个人类能去的,我从小到大都未离开过尧山,只听说妖界势力分裂并不太平,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都是小动作不断,暗藏危机;
仙界就不必说了,在渡劫成仙之前,谁都别想进仙界,何谈找人。我能带你来尧山,只是因为我熟悉这里的一切,有把握保护你,但是妖界不行,你明白吗?我不能让别人和一起冒险,这本就是我的因果,不能牵扯他人。”
话音一落,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下来。
叶舒不知该如何解释,又或许解释根本都是多余,她走出房门,在茅屋侧面找了处平地,藤鞭一上手就在地面砸出深坑来,她将白瓷罐化出放进坑中,将其掩土埋掉。
她不知道两只狼妖生活在尧山何处,便选择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地点,虽然那个场景不是非常完美,但葬在这里也算落叶归根了。
妖族死后没有刻碑立传之说,叶舒只是用石头简单垒了石堆,又双手合十在石堆前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算是对亡者的尊重。
云隐望着墓前的叶舒,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掩了去,拿出身上原本准备做菜的酒走过去,倒酒祭奠。
叶舒看着石堆,有些怔楞:“他们当初不离开尧山,也许就不会是这般结果。”
云隐知道她话有所指,狼妖到人界落得身死下场,那人到妖界呢?她是不希望自己再跟她去妖界。
滴酒不沾的云隐心底升起一股冲动,他仰头喝下酒壶中剩余的酒,辣酒一入喉,刺激的酒味瞬间冲上鼻子,他难过地咳嗽起来,脸颊薄红,清冷的双眼也因此染上湿润。
叶舒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赶紧替他拍背顺气:“好端端的喝酒做什么!”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云隐一向不认为自己是怂包,可刚才在屋里时,他瑟缩了。
他明白叶舒的抗拒,人妖殊途从来都是她放在嘴上的借口,若她真在意,陶梓根本就不可能嫁给普通人,以叶舒的性子,她肯定会极力反对。
然而事实是,叶舒反对陶梓成亲,也不过是担心她被人欺骗,为情所困。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人妖殊途,而是双方的选择。
云隐豁然开朗,叶舒不想让他身入险境,妖界有太多未知,可他也太贪心,想赌一把,想帮她了结因果,想为她结下新的因果。
于是,他说:“叶舒,你没发现吗?你早已经牵扯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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