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在某些时候是言出必行的人,说要留在寨子里两天就一定会留下,他并不急着要求游青玉如何,对于一只不愿暴露身份的妖,云隐相信他明白如何选择。
在山寨的第一夜,徐大刀和兄弟们特地设了酒席,不仅是给徐大刀他们接风洗尘,也是感谢云隐愿意来医治游青玉。
游青玉带他们在这里安了家,男人们不用靠打劫为生,女人们也能安安稳稳照顾老人孩子,寨子的人不多,只有六个小孩,最大的十岁,最小的还在肚子里怀着。这样宁静简单的生活是她们奢求了很久的,所以十分珍惜。
徐大刀和云隐坐在一张条凳上,做惯了山匪的他是个无酒肉不欢的人,一桌子的人喝得恣意,云隐不喜饮酒,便以粗茶代之。
“先生,我再敬你一杯,感谢你愿意来我们寨子救我兄弟。”徐大刀爽快地一口闷,然后和其他弟兄们划拳行酒。
院子里闹哄哄,吵得云隐耳朵疼,他喝掉茶水,说:“徐兄客气,我确实想医治令弟,可他并不愿配合,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两天,两天后我就会离开,到时候你们三弟如何,我爱莫能助。”
云隐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硬是让活络热闹的氛围像被泼了冷水一样,顿时凉了下来。
徐大刀端酒的手一顿,酒洒在桌上溅湿了衣袖。
老二等人亦是停下喝酒吃菜的动作直愣愣看着云隐。
“可是……”徐大刀放下酒杯正色道,“先生若走了,那谁来医治我三弟,先生再考虑一下?”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绑来一个能治病的人,病都还没看就想走,先生是不是不近人情了?”
“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如果想走,是走不了了?”云隐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个没见过的男人,挑眉,“光凭你们还拦不住我,我说了会在这里待两天,只要游青玉在两天内愿意接受我的治疗,那我会待到他病好为止。”
徐大刀眼神示意其他人别说话,然后才问云隐:“此话当真?”
“自然。”
“先生真能治好三弟的病?”徐大刀问的急切。
云隐也不妨多说了一句:“目前来看,令弟的病只有我能治。”
众人也是一阵沉默,徐大刀仰头喝掉杯中的酒,重重地放到桌上,杯子应声碎裂。
“好,我会让三弟答应的。”
云隐不再多言,这顿宴席一直吃到深夜,众人才尽兴散去。
雪夜寒冷,云隐在村妇的指引下去了澡堂洗漱,然后才回到客房引气打坐,他如今的修炼越发顺畅,对于自己的双眼,云隐大致能感受到它的位置,只要那妖物不死,他就能找到它。
他的双眼虽然好用,却也不是谁都能用的,既然用了,总要付出代价。
夜里又飘起雪来,徐大刀在游青玉房门口站了很久,久到他也和雪融为一体,仿佛不知寒冷,徐大刀此时的模样完全不像云隐所见的山野莽夫。
黑夜中不知是谁在叹息,徐大刀身上的风雪被一阵暖风驱散,他咧嘴痴痴笑着,推门进了游青玉的房间。
翌日清晨,寨子里的人还在睡,云隐寻了块偏僻的空地练剑,回来时正好瞧见徐大刀从游青玉家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徐大刀有些局促,支支吾吾地和云隐打招呼。
云隐挑眉:“你昨晚留宿了?”那他是看见游青玉的样子了?
“不不,”徐大刀极力否认,“我是去劝三弟接受医治,一直关在房里我们也很担心。”
“哦,”云隐点头,像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又问,“那结果如何?”
徐大刀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内就传来游青玉的声音:“要麻烦先生了。”
吃过早膳,云隐就撑着拐杖独自上了山。
游青玉是鲛人,想让他快速恢复身体,普通的水无甚用处,所以云隐需要找到山中泉,泉乃活水,自身就蕴含了山的灵气,在泉水里泡上一夜,可以滋养他鳞片脱落的鱼身。
山脉连绵,哪怕是靠山吃山的人也不能说完全把山给摸透,山中有灵,它们亘古不变,也瞬息万变,云隐没有托大往更深的山脉里去。
他将灵识放到最大,能查看方圆四里的情景,在山上走了小半天,他终于感受到泉眼所在。云隐撑着拐杖过去时,正碰上一头雄鹿在泉边饮水,见到生人来了也不慌,它向着云隐呦呦鸣了几声,转身消失在林中。
这些天然形成的泉眼大大小小有六处,汩汩山泉都汇集在低洼处形成浅浅的水潭,人站下去也刚好没过小腿。这样冷的天气,周边都是白雪凇挂,泉水却没有封冻结冰,云隐特地装了一壶回去,先给游青玉用了再看效果。
回去时错过了饭点,徐大刀让人帮忙热了饭菜给云隐端去,此时云隐并没留在房间,他换了一身衣服后就去了游青玉家。
游青玉依然在屋外依然设了结界不许任何人进入,尽管防不住云隐。在云隐进门时,他就撑着床沿艰难起身,靠在床栏上,他的状态依然不好,脸上毫无血色,鳞片落了一地,隐隐带着鱼腥味。
细看之下,鱼尾处的鳞片几乎脱落殆尽,肉中渗出了血丝。
云隐皱眉,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先生知道怎么治我这病了?”
游青玉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依然没有放下对云隐的防备。
“普通的水于你无用,我去山上找了些山泉给你,正好试试。”
云隐说得平淡,拿出水壶走到床边,在游青玉惊呼中掀开了被褥。
鲛人之所以为鲛人,是因他人身鱼形,鱼身有莹润斑斓的鳞片覆盖,在水中可见其美轮美奂之姿他们天生亲水,是水的宠儿。可游青玉的鱼身不仅鳞片脱落深处血丝,甚至还有一块一块腐烂的伤口,被子一揭开,那股腥腐之气散逸开来,云隐及时屏气,手中扬起一道风将这难闻的气味散开。
游青玉整张脸埋在枕头中呜咽着,浑身都在发抖,他无法面对自己身上的病变,自己引以为傲的鱼尾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再过不久它就会变成一堆烂肉,他一辈子都无法回到龙绡宫!
云隐沉默着将山泉倾洒在惨不忍睹的鱼身上,冰凉的触感在鱼身上游走,每碰到伤口,鱼身就颤抖十分剧烈,云隐连忙伸手运转周身灵气,引导山泉中的灵气滋养腐烂的伤口。
云隐时刻观察这些伤口,知道他误打误撞的方法确实有用,但收效甚微,还是得泡在泉水里才行。
被褥被泉水打湿,游青玉十分不自在地稍稍挪动身体,他认命似地看着自己的鱼尾,凄然道:“没用的,治标不治本。”
云隐收起水壶往床边一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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