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厢的煦衍和那厢的琅月都没注意的时候,同在床榻上的岑昱和梵芩两人,同时蹙了一下眉,之后又悄无声息。
岑昱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却不是伏禄山下军营的屋子,而是天地初开有了万物时的样子。
他的眼前,是一棵参天墨树,虽是树,但却不像其他树那般叶茂,这棵树,枝繁却一叶不生,通体沉黑入墨,周身黑墨气息萦绕之间,又有月蓝光晕在其中穿梭。
这是岑昱的本体。
其他处的树,都偶有鸟儿落在其枝丫上,唯独他身上,没有一只敢靠近,岑昱静静的看着,周身寂寥如同眼前的他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他处的树生了又败败了又生,唯独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突然,远处传来两声似凤的啼鸣,岑昱缓缓转头向声源处看去,却不是凤,而是两只重明鸟,一只通体淡金光华绮丽,另一只却是通体雪白不带一丝多余的杂质,冰蓝色的目中凌凌傲气。
岑昱看着那只雪白的重明的眼睛,心中浮起一人朦胧身影。
那两只重明在天地间盘旋许久,似是在找落脚的地方,那只淡金重明落在了随意落在了一处枝丫之上,另一只看着却是不肯下落,岑昱从她的眼中,好似看出了不屑。
她又转悠了许久,来到了岑昱眼前,她绕着岑昱......不,应该是绕着那棵墨树又转了一圈,终是施施然的落在了一处枝丫上,在她的眼中,岑昱好似又看到了勉为其难。
她是这许久以来第一只落于这棵树上的,也是唯一一只,除了她,哪怕是连跟她一起的重明,都仅仅只是在树下远远看着她。
又不知过了多久,岑昱仿佛能看出她的所有喜怒哀乐,她高兴时会放声啼鸣响彻九天,她生气时会啄自己,她难过时会双翅垂落,像是斜倚在自己身上......
突然自墨树的底下有暗红藤蔓缓缓靠近,继而逐渐攀上了墨树,开始靠近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她,岑昱心里一阵嫌恶袭来,只见眼前的墨树,也开始抖动枝丫,似是想要惊醒她,可她像是熟睡了一般不曾动静,那藤蔓的主枝已经触到了她的羽毛。
岑昱心中怒火腾起,背着的双手紧握成拳,想要去把那藤蔓给震碎下来,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了,而那墨树,也开始剧烈颤动,周身黑墨气息愈来愈多,都快掩盖住了那月蓝的光。
渐渐黑气弥漫,这一片天,都黑气笼罩,狂风骤起,墨树自内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月蓝色光将黑气完全压过。
良久,月蓝色的光开始慢慢散去,隐隐约约露出了她雪白的羽毛,直至墨树回府成了原本的样子,她似是一点没感知到刚刚发生的事,依旧闭着目,而那胆大妄为的藤蔓,已经是树下的一堆断枝了,这些断枝有灵性一样又自己合到了一起,待最后一节断枝合上,这藤蔓逃也似的离了墨树极远。
岑昱看着树上静谧的她,怒气徐徐平息了下来,心中的那抹身影又清晰了一些。
时间缓缓流淌,沧海桑田万千变化,唯独不变的是这棵墨树和那只雪白重明的朝夕相处,但这时,她飞了下来与树下这只淡金重明相对而立,随即两两高啼,环绕着飞上了九天,再不见踪影。
岑昱心中顿时空落落一片,神色迷茫看向天地,无她,入目皆无她。
眼前的墨树自她走后,黑气又弥漫而来笼罩全身,不知又历经了几何,墨树周身随着黑气一点一点散去,月蓝色的光取而代之,待光完全隐没,墨树不见踪影,那处,立了一人一剑。
蓦地那人睁开了双眼与岑昱相对而视,那,就是岑昱。
极远处传来一声啼鸣,岑昱眼前景象陡然一转,眼前仙气缭绕白茫茫一片,那熟悉的啼鸣之声愈发近在耳边,岑昱目光四下寻她,却不见她踪迹。
岑昱试着向前踏了一步,竟然可以动了!有了这一步,岑昱开始向着啼鸣之声寻去,越往前走越看的清楚,岑昱已经看到了那两只重明的轮廓,不禁加快了脚步,直至冲破所有阻拦视线的缭绕仙气。
眼前,是不停环绕对方向上空飞的两只重明,耳边啼鸣一声高过一声,随着他们直冲云霄,在岑昱又快要看不见他们时,只见他们带着淡金与淡红的光破着白茫急冲而下,可就在快要落地之时,那雪白重明身上的淡红色光像是被身旁重明急速的吸纳着,金红光环交错围绕着他们落了地。
待光在岑昱眼前消散,重明不在,只有两人两剑,岑昱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地。
这两人,是梵芩和惜合,这两剑,是穹苍和冕瑛。
岑昱眼前的白茫又开始聚齐,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纱,随后连白都开始消退,像是又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阿芩”。
“岑昱”。
两间屋内的岑昱和梵芩同时睁开了眼睛,口中呼唤的,是对方的名字。
琅月听到自己主子的声音,快步走到了床榻边,定眼一瞧可不是醒了!
“主子,”琅月喜极而泣,擒着眼泪伏在床沿眨也不眨的看着梵芩:“你可醒了......”
梵芩瞧着床帐上那条穗子许久,素手微动,就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使不上力,因为这一动,还扯到了伤口,不由长“嘶”了一声,琅月急急阻止:“主子不可,伤还没好呢!”
梵芩这才没乱动,似是才想起来自己还受着伤,转过头看着屋内燃着的烛火道:“什么时辰了?”声音还带着伤重的虚弱。
“亥时刚过,”琅月隐回了泪水,起身走到了桌前倒了水又回到榻边,一边扶起了梵芩,一边开口问道:“主子刚刚唤了军师的名?”
梵芩就着琅月的手喝了一口温水,听着琅月的话也是一阵疑惑:“我唤了岑昱?”
“婢子没听错的话应该是。”
琅月又喂了几口,才缓缓将梵芩放下,将杯子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后替梵芩仔细的理着被子。
“我好似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梵芩又瞧着那条穗子,努力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可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主子现在好好休息尽快养好伤才是主要,”琅月又拿起梵芩的手把了次脉,发现脉象平稳之后肚子里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窗外的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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