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军士说:“将军,这里是陈王叔伯的地宫。”
罴说:“怪不得,原来是妫完老儿的坟啊。”
另一名军士说:“妫完身体硬朗得狠,倒是夏御叔,听说就在这几日了。”
罴问:“谁知道入口在哪?”
军士们说:“我等实不知。”
“待我找到那娼妇我定仔细问清楚。”罴恨恨地问。
一个军士说:“将军,问不清楚。地宫犹如迷宫,不止三五间,还有暗门机关。咱们就是在此见不到寒慕,早晚沙场上也能见到。到时候我就叫他变成刺猬。”
罴呵呵一笑,点头称是:“都回去吧,又累又饿,好好歇三天。以后本将军定把寒慕做成醢。”
昏迷中,寒慕感觉有人靠近他,他四肢痛得狠,无法动弹。他感觉有一双唇贴近他的唇,有一条舌去撬开她的牙,涎津流进了他的口中,寒慕下意识地吞咽;他的战袍被解开,一双温暖的手在摸他的胸,不停地摸,不停地摸,然后又向下,向下。他倏忽睁开了眼,借着墓室一角的人形青铜灯,看到竟然是妫息,妫息衣冠不整,丰腴得有点壮实的身躯还在贴近他。寒慕嫌弃地推开她,同时把身子挪向一侧,这时才发现地宫地上铺着兽皮的褥子,褥子上面还设有薄薄的锦衾。寒慕愣愣看着妫息,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
空气都凝结了。
这时妫息拿出酒浆说:“寒将军,请满饮此酒。这是我们陈国的酒,远不及杞国,可是甘甜得很!”
寒慕不动。
妫息说:“呦,寒将军可是倜傥非常之人,言谈从容,今日怎么无言了呢,是怕妾身给你下毒了?那妾身先喝一杯。”说着,妫息喝下一杯。
寒慕并不动。
妫息说:“看来不想食我陈国之物了?我也不会以媚态取人,你现在应该清楚杞国,陈莒围攻,少将军战亡,现丹阶受伤退守安丘,杞国有何将可用,便是有将去敌莒国,可还有将去敌我陈国呢。如若我俩结成夫妻,我定会诚心以待,保我陈国十年不动杞。”
寒慕略带嘲笑地问:“你一女子如何做得了陈王的主,恐怕连你父亲的主你都做不了吧。”
妫息说:“我为你杀掉罴,我妫息的父兄绝不在沙场与杞国对敌可好?”
寒慕闭上眼睛。
妫息又说:“如若陈国对杞动兵,我妫息将替杞国出征。”
寒慕冷笑。
妫息被激怒了说:“妾知道寒慕将军不怕死,但人总要死得其所。寒将军难道要在此为我陈国宗室殉葬吗?夏御叔不日就将葬入此地;杞国覆灭,妇孺难免遭受屠戮,你寒族千年之前已经杀了杞国妇孺,祸乱过文命的宗室了……”
寒慕依旧不动。
妫息又一点点贴近了寒慕,寒慕也没动;妫息放开胆,坐在寒慕的腿上。用双手轻轻捧起寒慕的头,唇又凑了上去,妫息贪恋寒慕的一切。
这暗凄凄的墓室听不到外面人语鸟叫,空气如此稀薄,让寒慕喘不过气,他闭着眼,想着屈府的花园,想着美酒,想着安歌那张活泼生动的脸,想着安歌也曾坐于她的怀中,那时他有几乎不可遏制的欲望,可是她那么美好纯净,他竟不敢就那样唐突了她。
可这个仲春明明就是春潮泛滥,春水横溢,草长莺飞。
此时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那种屈辱像洪水一样吞没了他,即便幼时为奴,也绝无此般的屈辱,寒族的奴都做百工,只有杞国王室和掌管军权之人才能驱将,饭菜粗糙,茅屋简舍,有时也许会住在马厩之中,可几乎从来无人大呼小叫。这时他想叫,想死,可是我就这样死去吗?在刚刚弱冠之年?在没有功成名就之时?
如果他选择了妫息,他这一辈子被杞国辱骂,甚至被安歌看不起,更遑论什么功成名就?屈骜一直是他的榜样,他驰骋沙场,他垦田开荒,他广施家财,他怜悯老幼,他功成名就。可他无意中和姒夫子说:“真正的英雄总是不被理解,却还能勇敢地坚持对的方向。”
二十五岁的妫息很满意,她对寒慕万分满意,她以为天下之至美归于己。此时的她心里只有寒慕,她脱下寒慕的衣衫,给寒慕清洗了伤口,涂上了创药,为他换上上好的丝绸内衣云锦长袍,她把玩寒慕佩玉,说:“你们杞国的好东西真的不少,看这玉,古朴莹润,不知夫君可否送与妾。”
寒慕从妫息手里拿来说:“这是我弱冠时,屈将军所赠,不便相送。”
妫息有些失意。但是连忙把饭菜酒浆摆放好,寒慕拿起就吃。这时,妫息说:“夫君,我俩成亲之后住在鹿城可好?堂兄将妫氏宗族安置柘城株林一带,妾猜想夫君定不喜和我父亲同住,所幸我在鹿城有一处宅邸,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寒慕说:“甚好!”
妫息这时脸色转喜,沉吟一下说:“那妾身今日能留下吗?”
寒慕放下手中的箸,说:“我今日实在太累了,想大睡三日,望谅解。”
妫息又有些失意。
妫息走后,寒慕倚在地宫的墙上,看着那人性青铜灯,那个小人满脸微笑,手足舞蹈,内心更觉郁滞,不禁大喊起来,声音撞到四壁,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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