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黑色衮服绣密龙团纹的男子正低头披着折子。
江南水患,各地都上奏折请求赈灾饷银,一批批的饷银拨下去,灾情不见减,因水患而多出来的难民倒是四处流窜,扰得举国不安。
男子执笔用毛笔尖蘸了朱砂进行批注,一双手修长,指节分明又不显粗大,格外匀称好看。
“又是江南水患的奏折?”
克闵一身劲衣从屋外走入,行至男子跟前屈膝跪下。
两人语气熟稔,但该有的规矩他一刻也不敢忘。
龙椅之上的男人拿起其他几个折子,一目十行,把其上写着的内容尽收眼底。
他懒散往后一靠,“嗯,写得内容都大同小异。”
克闵行礼后,躬身站到一边,“石头投进水里好歹还有个声响,他们这一批批的饷银下去,一个声响都没有,难民还跑出来了。”
“有能力的没实权,没能力的站上了位置,遇到事还不敢把有能力的放出来,怕抢了风头,当然办不出成效来。”黑色衮服的男人把手里的奏折放下,“传旨下去,革王贲的都水长丞一职,由秦面接职。”
旁边儿的首领太监出去传旨,其余人又都被克闵赶了出去,屋内就只有克闵和他两个人。
江言后脑勺枕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养神,“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克闵整理了一下自己查到的信息,“臣带人走访了平阳的大街小巷,在主子以前住的地方四处打听,和主子你说的情况八九不离十。”
殿内烛火长明,伺候的宫女们及时剪了烛芯,火光明亮,一切都要为那身穿衮服的江言批奏折做好准备,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否则就是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烛光摇曳,暖色染上江言冷白如玉的面容,也没能融化他眉眼间的寒意。
偌大的皇城唯他一位主子,他甚至懒得束发,墨发披垂,只戴了个黑色網面的抹额。
不论他怎样穿着都不会有人敢多嘴半分,只要他不怕死,不怕拖着身后的家族一块被株连。
克闵继续道:“臣觉得那些人的说辞虽然出奇的统一,看似没问题,可细细想下来,完全逻辑不通。”
江言瞥了他一眼,“怎么说?”
“周遭的百姓,无一例外统一口径,都说只记得一个小孩曾住在那里,想来就是主子您了。”克闵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可那座庭院规模虽不大,也不是您一个小孩的经济能力能负担得起的,可那些百姓全然没觉得不对劲,追问起来他们才反应过来,但也说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不过,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平阳几经战乱,留下来的原户口就那么几个,谁还能在那么多变故后把多年前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那些人自然不行,但他可以。
江言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从他在枣阳一带开始,他从后往前追溯,记忆的部分空白一直延续到他从花楼里跑出。
他向来记忆力极强,过目不忘,记忆凭空断层,他不得不去研究个究竟。
江言把视线移至窗外,有绿色的藤蔓攀上了窗棂,叶脉纤细,隐于昏暗之中。
克闵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自家主子开口说话,结果发现自家主子正盯着窗子上的藤蔓看。
他皱了皱眉,“这些人怎么当差的,杂七杂八的藤蔓都爬上御书房了还不修剪,简直是活腻了。”
说完就要招人进来处罚手底下管理花园的人。
“这是红山茶。”
克闵:“啊?”
江言让那些被克闵喊进来的人退出去,不满地看了克闵一眼,“是我让花房的人不必修剪。”
克闵就怕自家主子冷不丁的一个眼神,见江言不满的神色直接摆在面上,他就差马上跪下认错了,冷汗直下。
他想起御花园里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花朵,和其他皇城里不一样,据他所知的其他皇帝的御花园那都是百花齐放,什么稀有就专培育什么,以彰显皇家身份。
到了自家主子这里,刚巧平定完战乱,居住的寝殿都还未修缮,就先朱笔一挥下令拔除所有御花园里的花,改种了那开花时艳艳夺目的红色花。
他和一干暗卫自建朝以来奔波不断,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被交到他们手里,需要他们第一时间清除余党,解决靖国潜在的隐患。
如今事态渐歇,天下安稳,盛世之势隐隐可见,他才空闲了些。
偶有几次路过御花园,正逢花期,大片大片灿烂又耀眼的红色盛开在御花园里。
遥遥望去,甚是震撼。
可惜他步履匆匆,没来得及细看。
克闵快速认错:“红山茶,臣记住了。”
没有人回应他,江言看着那几脉绿叶暗自出神。
站在窗外的舒云视线从绿叶上移到江言昳丽的面容上,为国君者几年,上位者的气质显露无疑,深沉而严肃。
御案桌子上堆了像小山一样多的奏折,批了一堆还有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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