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想的最多的还是对方知道自己是个魔修会是什么反应,九重天和魔界的关系尴尬,会不会与他就此翻脸,他思来想去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过若是她觉得他不可以做魔修的话,既然人已经找到,到时候想想办法去掉这一身魔力即可。
血珠分泌的速度似乎缓慢了下来,江言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九尾狐的内丹躁动也不再那么强烈,这是力量被吸收掉的表现。
姑获鸟一身的腥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江言艰难地扶着粗糙的树皮站起来,不能再耽搁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舒云回到蓬莱不过数月,人间已过百年,万物轮转,物是人非。她一路闲散逛着,街上的女子不再龟缩在闺阁绣楼之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出门,也不必再用帏帽遮面。
路上的街道变窄了许多,相应的暗巷修了很多,蜿蜒延长,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很容易迷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个小国的地界,随意地选了一个巷子寻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说老实话比起原来钟爱的人间玩具,她切切实实在凡间待了那么些年后,她更喜欢人界做菜的细腻心思,当神仙许多年竟都不知道贪图口腹之欲如此快乐。
想起那些美食,舒云脑子里闪过一个面若冠玉的青年,虽说她是为了风子译下凡,结果后来陪伴时间更多的却是江言。
江言果然不负所望成长为了稳重优秀的人,在世道里站稳了脚跟,她现在馋着的什么清酒燕窝、海米鹌鹑等等都是江言推荐给她的,口味全都迁就着她。
还把各地名厨重金挖了回来送到她府里,下雪天两人一起喝热酒……
打住,打住。
舒云在心中喝停,但思绪哪是人想停就能停的,她越是强硬地告诉自己别去想,脑海里关于江言的一颦一笑就越来越清晰。
青色衣裙摆动的弧度停下,舒云站在巷内,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是有点舍不得那个乖巧温顺的江言。
她后来躺尸般待在蓬莱殿里来回地琢磨过,案发当时她脑子一片混乱,惊诧、恼怒、不可置信乱糟糟的情绪一窝蜂地堵进她的脑子,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江言居然唤的她师父。
他早就看穿了她那些可有可无的掩饰,她不小心暴露的地方她以为江言没看见,实际上以江言的聪慧他应该是注意到了,配合她演戏而已。
即便素色青衣,姿容普通,可巷里偶尔路过的男男女女都向那个青色罗裙投去目光,原因无他,是为那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这样清冷绝尘的气质太与众不同,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她封印了江言的记忆,想必他也随着冥府长长的那一队阴魂转世轮回了,阎王应当看在她的颜面上会给他投个好胎,算算时间江言应当开始了下一世。
怕是记不得她了。
最后一面的江言墨发散乱,眉目如画,小时候润亮的黑眸长大后反倒没了那样的亮光,沉沉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看着又深又重。
这样一双眼凝视过来时,舒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迟钝,那里面盛满的情感让她不得不直面江言内心的真实想法。
暗巷靠白墙的一侧角落里积了泥,从陌生地方飘零过来的种子落在这里,奋力地活了下来,抽出营养不良的枝干,拼尽所有开出了一朵干扁的小花。
行人步履不停,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快些去酒楼喝酒,为了不同的目的走过这里,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个惨败的野花,就算注意到了也很快收回目光,不会为了它耽误自己的正事。
舒云莫名地有些触动,仿佛又看见了当初在这个巷子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少年,瘦弱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明晃晃地叫嚣着对生的渴望。
半晌,舒云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清凌冰雪,顶着那一张看多少眼都不会被记住的脸,双手拢袖,朝声色犬马的主街道走去,去看看现下人间时兴的说书本子。
青色的裙摆带着悠扬的弧度在空中滑过,脚边奄奄一息的小花因为缺少水分而萎缩的花瓣不知何时饱满了起来,伸直了腰杆绽放着属于它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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