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久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房中看书,常随带着小满来到他面前时,他并没有马上抬起头来。
家里曾给他选了好几个童子,他都不满意,这个估计也是走走过场。
立在房中的小满有点不乐意了,他这晾人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她双手搓了搓,轻轻打了个喷嚏,故意搞出点动静。
怀久抬起头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呆愣了几秒。
为何她如此洁白无瑕,身上没有多余的色彩?
他揉揉眼睛,再定睛仔细看去,原来不是她,是他,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少年。刚才的白衣女童呢?难道是他的幻觉?
他闭上眼,再睁开,还是他。
常随见他揉眼睛,关心的问道:“公子?可是眼疾又犯了?”
怀久动作一滞,正襟危坐:“看书看久了,眼睛有些酸。这个是新来的书童吗?”
常随点点头正要答话,怀久挥手打断了他:“既然人都来了,那就留他给我沏茶,你下去吧。”
公子你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啊!
常随没想到公子什么都没问,就把人留下了。之前的童子来去不少,就算管事的留了人,也没有能待在公子书房的。今天这娃娃是行了什么大运?直接被公子留下了。
“公子,还没学规矩……”
“我自己教,你给他找几件衣服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看中了这个傻小子,但常随是最听话的,关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二人,怀久没说话,只歪着头撑着下巴仔细琢磨她的脸,看到她有些发毛,正要责问他,熟料他带着笑意说道:“还不去沏茶。”
“沏茶?”怎么又要她沏茶,看看她苦命的,一来又是沏茶。
小满一摊手,“茶壶在哪?”
怀久抿嘴笑了,拿手中的书指了指矮几。
小满眉头一皱,这矮几离他很近,想来平时他都是自己沏茶的,自给自足不好吗?还非得配个书童。
这端茶递水的瞬间,又让小满想起在冥府时的情景,心里又多恨了他几分。
把茶杯递了过去:“公子请喝茶。”
“你叫什么名字?”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奴婢名叫陈东,别人都叫我东子。”小满低头,按照句芒给她安排的身份回答。
怀久心中升起一股违和感,让他叫他东子,他有些叫不出口,只好忽略名字:“你就在书房候命,没我吩咐不要乱走。”来日方长,这个陈东带来的奇异感觉,他并不着急处理。
按照小满的性格,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平时师傅关她禁闭,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所以这次她只退了两步,就站着不动了。
怀久突然回头,看到这孩子拿黑油油的眼睛看他,觉得有些别扭,说道:“你若是无聊,可以出去待着,只要别跑太远。”
“不用,不用,我自己待着,公子你别分心,看书,看书。”小满别过头去,找来找去,这屋里也就一个矮榻能坐,她斜倚上去,拿手撑着下巴。
怀久看着她这不雅的坐姿,只挑了挑眉,又继续看书。
小满拿余光继续观察他,他这世风华正茂,豆蔻年华,性格率直可爱,哪里还有那个垂暮老人的影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怀久的眉毛轻轻抖了抖,并没有抬头。
小满拿他和荣员外又比了比,找不到什么怀恋的地方。
当真是新的人生了!
以前自己毛笔一转就是一场转世,哪知亲自来看了,才发现物是人非事事休,难怪凡人都珍惜当下。不过刚才听到的“眼疾”又是怎么一回事?小满确定这个怀久跟荣员外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他的眼睛没有毛病,为什么要说眼疾又犯了?
她很想直接问问他的眼疾,但又觉得不妥,忍了忍,终是没问出口。又研究起他给她的感觉来,倒是有些像冥府中戏耍她的东焱帝君,她愤然回想着,竟没发现书桌边那位透过书缝也在观察她。
怀久觉得这是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孩子,天真烂漫,缺心眼子,难怪没有被世俗染上任何色彩。
如此纯洁的灵魂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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