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高僧圆寂之后一般都是要火化并将舍利移入佛塔之中的,只是这位无空大师却是个例外。在这少林寺后山偏僻之处立着一座坟,坟前碑上刻着“师兄无空之墓”。少林寺后山本是人际罕至之处,少林寺众僧名帖之中也没有这位无空大师的名字,故而即使是清明也无人前来祭扫,以致坟前杂草丛生,都快盖过墓碑了。
只是今日恰逢五月初七,竟有两位少林高僧前来祭拜。两人一前一后,一人立于墓碑之前,另一人则稍远些。立于碑前那人中等身材,四十多岁,一身月白僧衣,一对剑眉散发着慑人的威严之气;右手飞速地拨弄着一串念珠,似是在念往生咒;左手却是缩在衣袖之中,若不细看,难以发现他的左手竟只有三根手指,无名指与小指竟是齐刷刷的断了。站得稍远的那人却是慈眉善目,虽是白发苍苍,却也难以掩饰他的慈悲;身上披着描金紫罗袈裟,乃是少林方丈才能穿的。
二人伫立良久,方丈忽然打了一声佛号,一脸忧虑地说。
“一嗔师弟,死者已矣,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小心犯了嗔戒。”
“无相师兄,你还记得我为何改名一嗔吗?”
“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
“你可知我为何一直云游在外?皆是因为每当我踏入山门的那一刻,我心中总会升起一股悲愤之情、伤心之意,挥之不去。
方丈不语,摇了摇头走开了。一嗔仍然立于碑前,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师兄无空之墓”六个大字,一言不发,直到日落时分方才离去。
少室山因少林寺而出名,山下城中灯火不计其数,其中信佛之人亦是不少。信徒们时常上山拜佛,寺院僧众也乐得人人向佛而大开山门,故而每日上山拜佛之人极多,每逢初一十五山上更是人满为患。山脚下有处茶馆,供上山拜佛之人解渴歇脚,每日倒也进项不少。料理茶馆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大家都喊他“老陈头”,个子不高,胡子拉碴,头发稀稀拉拉已经白了大半。老陈头原不是本地人,五年前才搬到少室山脚下,起初没有田,只是跟寺里的僧人借些地耕种,后来攒了些本钱便开了这间茶馆。老陈头一张老脸晒得黝黑黝黑的,棱角分明,背也略微有些驼,可手脚倒也颇为利索,平日给人添茶倒水倒也从未拉下过,一点都没有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那种苍老。
今天五月初七,上山拜佛的人不似初一十五那般多,太阳快要落山时茶馆里便已经没什么人了。老陈头托了条长板凳,坐在店门口一边纳凉一般静静地擦拭着茶具,口中还有一调没一调地哼着豫曲,倒也显得颇为清闲。
“可有上好的铁观音吗?”
老陈头一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僧衣的中年和尚在那里打了一声佛号。老陈头微微一笑,便道:
“你倒也准时,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蹭我的好茶。”
“是啊,惦记着你这里的好茶,也顺道也来看看老朋友。”那僧人应道。
“哼。”老陈头冷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屋去了。等到老陈头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副上好的紫砂壶茶具。二人折腾了一会儿功夫茶,便各自坐下,对着落日余晖出神地望着。
“涧洵兄,为我解一梦可好?”一嗔和尚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到令人颇为摸不着头脑的话。
“哦!得你一嗔如此关注,必非寻常之梦,不妨说来听听。”老陈头倒也明白一嗔的意思,显得颇为有兴趣。原来这老陈头姓陈,名靖,字涧洵,河北沧州人氏,不习武功,但却精通占卜星相之事,其中尤以解梦最为擅长。常言道“梦由心生”,心如何则梦如何,故而能由梦推心,识人心性。而陈靖专于此道十数年,更是能由梦境卜凶吉,在武林中也颇有名气;只是此人常年避世隐居,少有人能见到,也是最近几年才来到少室山下的。
“兄近日偿得一梦,见两大虫相争,引得两败俱伤。兄不忍,遂上前分解,不意右臂反为两虫所伤,竟连佛珠也被打落,颇为狼狈。”一嗔说道。
“恕弟直言,此非吉兆。”陈靖略微沉吟,便道,“昔者武圣关云长出征襄阳,曾梦见龙象击臂,遂有麦城之困。推而思之,今兄之相恐非吉兆啊。兄皈依佛祖多年,与佛祖亦师亦友,佛珠跌落主大凶之兆,望兄详查之。”
一嗔听完,良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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